食堂的厨师大师傅嗓门洪亮，说着肉菜禽蛋涨价之后生意难做，手上的大勺舞得虎虎生风。
顾梓洵把袅绕着热气的米线放在陈茉面前，筷子勺子摆放好，重新坐到了陈茉对面。见陈茉挑起来米线就往嘴里放，被米线烫得龇牙咧嘴，他拿出随身纸巾抽出来一张递给陈茉，“米线还能长翅膀飞了？你就不能慢一点。”
陈茉直呼气，没空跟顾梓洵斗嘴，只能用眼神表达着对顾梓洵的不满，可惜顾梓洵对她的眼神攻击早就免疫，依旧一脸笑眯眯。
任和心一走，王焕新立刻补位，坐到了赵时依的身边，两个人在一起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赵时依的电话响起来，是任和心的电话，让她回科室一趟，“茉茉，我也先回去了。”她站起来揪着王焕新一起离开座位，刚走两步又折身回来道，“骆唯，你上次给我的习题有两道我不明白，你能跟我再讲一下吗？”
骆唯求之不得，三个人一起离开了食堂。
食堂是被人外包的，掌勺大师傅也是有几手硬功夫，米线汤头鲜美，米粉劲道顺滑，很快一碗就已经见底，陈茉满足地放下筷子，赞不绝口。
顾梓洵看着陈茉餍足的笑容，面上也有几分笑意，好笑道：“真的有这么好吃？”
“那当然，下次你也试试，真的很好吃！”陈茉吃得鼻头都沁出一层薄汗，她拿着顾梓洵给的纸巾擦着汗，大呼痛快。
顾梓洵端起来托盘，要把餐具还回去，陈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就行了。”
“行了，跟我还客气。”顾梓洵笑着去了。
陈茉在原地望着顾梓洵高大的背影，唇边逸出几分笑意，小腹处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用手掌揉搓着小腹，皱起来眉头，整个人缩起来。
“小陈茉，今天怎么蔫儿了？”精神十足的嘹亮声音在陈茉头顶响起来，陈茉抬头看向来人，笑着打招呼，“姚木姐姐。”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委顿。
沈姚木看了看陈茉揉着肚子，立刻了然，“我那里还有红糖，下午给你送过去。”
“我也有，没事的，过了这两天我就好了。”
顾梓洵走过来，看到沈姚木也在，“沈医生现在才来吃饭？”
“别提了，一个水平阻生八，近中颊根粘黏，个头又大，折腾了我半个多小时才拔下来。”沈姚木虽然回来没几天，也知道顾梓洵是实习生中的翘楚，看向他不免有几分欣赏，“我看了名单，你要来外科了，就是可惜我不能带学生，你得跟着张老头混了，他人话可少，事儿可多，我可是听他说点名要带你的，小伙子要辛苦了。”
外科也分一二科室，但是与牙体牙髓两科由两个主任带着呈分庭抗礼的局面不一样，外科只有一个张主任手底下带着一群大老爷们，沈姚木就是万绿丛中一朵红。
外科男人多，工作也不似内科那样安静，都比较活跃，陈茉去外科找沈姚木玩，在没有什么病人的时候，就能听到里面医生呼三喝四的说着段子。但是能镇得住这波猴儿就是张主任这座五指山了。
张主任性格沉默寡言比唐蕴华主任更甚，他们两个主任坐在一起，周围气压都能比别处低几分。
顾梓洵笑笑，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王焕新让顾梓洵带饮料回来，他跟陈茉说了一声，去了自动贩卖机。陈茉不想耽误沈姚木吃饭，却见沈姚木看着她的目光有几分暧昧，头朝顾梓洵离去的方向一扬，趣道：“你小男朋友？”
一团火焰噌得在陈茉脸上炸开，“不是不是！就是同事而已，今天一起吃饭的朋友有事都先走了，就留下我们俩了。”
“是吗？”沈姚木口气暧昧，盯得陈茉浑身不自在，她辩白道：“真的姚木姐姐，是真的，哎呀，我跟顾梓洵真的没什么。”
沈姚木摆摆手，“你们小年轻的事儿我才不掺和，你说不是就不是，我要饿死了，那个阻生齿还有个畸形中央尖，真是麻烦，我吃饭去了。”
顾梓洵回来的时候，陈茉整个人像是被煮过的大虾，她用手当扇子，不停对着自己的脸扇着风，“陈茉你又抽什么风？”
“啊！”被点名的陈茉忽然一抖，结结巴巴的说话，“我、我热、热不行啊！这什么天气，马上就国庆了，怎么还能热成这个样子。”
说着她就朝食堂门口疾步而行，“奇怪。”顾梓洵摸摸鼻子，觉得好笑，快步追了上去。
沈姚木站在窗口，望着消失在门口的两个人，带着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晚夏晴天的空气中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甜腻味道，顾梓洵安静地看着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的陈茉，侧脸的肌肤像白玉般细腻，几缕碎发垂在脸庞，总想让人伸手给她捋到耳后。
顾梓洵心神一动，忽然他闻到一股馥郁的芳香。
是桂花开了。
“陈茉，你真的不考虑在医院住宿舍吗？”
陈茉好不容易把因为沈姚木的话而生出的紧张心情平复下去，就听到了顾梓洵问她，她看向顾梓洵笑道：“反正国庆过后才搬，我再想一想。”
顾梓洵一脸惊讶道：“不是国庆后吧，是说和换科室一起进行的。”
“你哪来的消息。”陈茉哭笑不得，“一个科室轮两个月，今天下午就要换科室了。”顾梓洵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
顾梓洵还是不信，“说的是国庆实习生都休息，所以换科室才推到和搬宿舍一起。”
“真的不是……哎呀，你要是不相信，我们打赌怎么样？”陈茉又开始习惯性打赌，“之前次次都是你赢，这次你可栽跟头喽。”
顾梓洵怎么会怕陈茉，“赌就赌，我输了就……就替你打扫卫生一个星期。”
“我输了一样。”陈茉一口答应，两人当即击掌为誓。
等下午到了上班时间，各科主任开始通知实习生按照之前轮换表换科室。
陈茉舍不得唐蕴华主任，舍不得其他医生，在门口一步三回头，又跑到主任身边抱住主任鬼哭狼嚎，被唐蕴华主任一把推出办公室。
“又不是生离死别。”何湘医生看着陈茉要死要活的样子，把陈茉拉走，“行了行了，戏差不多就行了。”
陈茉皮够了，也不想耽误医生们正常工作，抱着东西跟晏清歌去等电梯。
到了电梯那里，正巧顾梓洵和王焕新也在等电梯，被陈茉鄙视了：“外科在二楼，你俩也坐电梯？”
王焕新给陈茉个大白眼，“我俩要去四楼医务科。”
走进了电梯，陈茉忽然就想起来中午的时候跟顾梓洵的赌约，她不由哈哈大笑，“顾梓洵顾梓洵！你输了！下班了记得先来儿牙一趟啊。”
王焕新好奇不矣，陈茉就把赌约说了，此时三楼电梯到了，陈茉开心地和晏清歌出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王焕新反应过来，他疑惑道：“不对啊，主任不是早就跟你说国庆后搬宿舍，这事儿还是你告诉我的，怎么……”
顾梓洵淡淡道：“我记错了。”
“拉倒吧，你的记性能出错？”
等顾梓洵先出了电梯，王焕新还在后面琢磨着，他突然间福至心灵，高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王焕新摸着下巴，坏笑着，“你是因为陈茉来例假，想替她值日卫生，才跟她打赌的吧？”
陈茉来例假肚子疼得厉害，这个他们都知道。
顾梓洵脚步停下，看向了王焕新，“晚上请你吃饭。”
“一顿饭就想封我口？加明天的零嘴也你出。”见顾梓洵答应的痛快，王焕新不由摩拳擦掌，兴奋地头发都在跳跃，“不是吧你，你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什么时候去摊牌？要不要兄弟帮你，毕竟你是自家人，妹子交给你……”
顾梓洵打断了王焕新的话，“都说了封、口，你不想被灭口吧？”
王焕新立刻缄口不言，他听得出来顾梓洵不是在开玩笑，是很认真的让他封口，他就不明白了，跟上顾梓洵的脚步小声嘀咕着，“有话不早点说，不怕被人抢先了？也不知道磨蹭什么，惦记着陈茉的人又不是没有，你可别后悔。”
顾梓洵闻言沉默片刻，才沉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知道王焕新看似话多，实则嘴巴最严实，不担心会说漏嘴。
倒是留在原地的王焕新非常无奈，他是真的不懂这种恋爱的人都在想什么。
折腾来折腾去，搞欲说还休那套有什么意思，要是他有喜欢的人，肯定立马就挑明白。
王焕新长叹一声，他敏锐地感觉到，后面的日子要复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