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而起,站到李一婉身后,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姐,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啊。”
鬼使神差般,李一婉点了点头,“好。”竟是自己挽了他的胳膊,向床上走去。
王子哲大惊失色,受宠若惊,脚步微飘。
到了床边,李一婉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床,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欺身而上,“春宵一刻值千金?嗯?”
啪!她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嗯,手感不错。
“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啪!又是一下。
“手感不错再来一下。”
啪!
王子哲凌乱,这还是个女人吗?
“手感不错?”王子哲稍微用力,便轻易地把她拽下来,双手撑床,反压在她身上。头顶隐约可见戾气啊。
李一婉羞涩一笑。“手感真的不错。”
她就是吃准了他,谁让他拿她没办法。
“哼。”他还是不敢越了那条线。
王子哲坐起,也拉起李一婉,两人肩并肩地坐在床边。
短暂的沉默。
在蜡烛冷不丁的发出一声刺啦响的时候,王子哲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话了。
“我明天就走了。去西疆。”
“去看病?”李一婉侧过身,歪着头看他。
王子哲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李一婉的身影。他应该怎么告诉她,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是多么险恶,又该怎样告诉她,他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他望着她,思绪万千。
“想什么呢?”受王子哲的气场影响,李一婉拿食指小心翼翼地捅了他的腰。
“想你呢。”王子哲揽过她的肩,下巴放她头顶上,温柔无限。
王子哲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李一婉手足无措。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王子哲的下巴在李一婉的头发上蹭来蹭去,让她浑身酥软发麻,一动也不能动。
他浑然不知,只是想着他能多教她些什么,才能让她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少吃些苦,“萱儿这个人有时候过于软弱,惜夏又过于强硬,但她们两人都很好,你得好好利用才是。清婉和一枫还小,笔墨可以照顾他们,你多少也能少操点心。王紫郡这人品行都不错,你有事可以找她商量;柒娘对你很是赞赏,你跟她搞好关系,若是她愿意帮你,你的日子能好过不少。出门的时候,多带几人,别走小路,我在李府设了些陷阱,你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不要傻傻的对谁都好,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
王子哲双手托起她的脸,“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记得想我,能多想我就多想我。一婉。”
王子哲说完眼眶竟有些湿润。
他双手捧着李一婉的脸,把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鼻尖贴着她的鼻尖,来回地蹭。
“李一婉,记得想我。”
李一婉环住他的脖子,埋怨道:“只是去看个病,怎么搞得像是生离死别,能不能别这么矫情。”说着李一婉的眼泪就顺着脸颊留下来。不知不觉,他对她竟如此重要。她没有办法想象没有了臭屁的王子哲的生活。
“要不我陪你去看病好不好?”她眼中含泪,“我们一起去。”
王子哲紧紧的搂着她,没有说话。
夜已深,李一婉在王子哲的怀抱里睡着了。他看向她,温柔地笑着。自从遇到她,他笑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开心了。
李一婉在他怀里扭动着身子,睡得极不安稳。
他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到床上,合衣侧卧在她身侧。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有鸡鸣,王子哲睁开了眼。望向床上酣睡的李一婉,轻笑道,“这辈子你欠本少爷的,只怕是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说着俯下身,想捏李一婉的脸,碰到之后却又舍不得,满心怜惜地抚摸着,“真乖,等我回来。”
王子哲无声地走出房门。
房门外,整整齐齐的站着四十三人,热泪盈眶,难以出声。
王子哲漠然走过。
四十三人齐齐跪下。那是把他们从街上捡回来抚养成人的恩人,那是将他们从一无所有变为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从此他不再需要他们,可他们,会用一生的时间,守护者他想守护的姑娘,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捍卫自己的忠诚。
李一婉翻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泪如雨下。西疆哪里有医术高超的医师,西疆大多为最新归顺的异族,这哪里是要去看病,去西疆的人,大部分都是被流放去做苦役的人。西疆是出了名的流放之地。
李一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的这个早晨,浑浑噩噩,任由叶子服侍。
叶子看得心疼,“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既然舍不得,那就去送送他,多看有一眼也是好的,何必折磨自己。”
“他还没走吗?”李一婉像个木偶,嘴巴一张一合,甚是笨拙。
“萱儿昨天跟我说他要到正午才走呢。”叶子晃着李一婉的手臂,“小姐,看,叶子都给你化好妆了,还愣着干什么。”
李一婉的眼睛逐渐变得有神。是啊,如果分离是注定,那么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李一婉跌跌撞撞的就往门外跑,差点被长裙绊倒,只得拎着裙子跑,像极了婚礼上奔跑的新娘,想到这里李一婉更是心如刀绞。
大门外,站着的是萱儿和惜夏。萱儿眼睛通红,泪痕未干,惜夏则是一改平常的热情似火,面若冰霜。
“主子,他不让你去。”李一婉成了他们的主子,他却成了前主子。这前主子三个字,惜夏是怎么都不愿意说出口的,那是她认定了要追随一生的主子。
“我若是非去不可呢?”李一婉放下裙摆,神情异常严肃,“首先,现在你的主子是我,你要听话的对象,是我。你现在这样,是不敬。”
“其次,你明知道你主子想见我,却在这里挡着我,是不仁。”
“最后,平心而论,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以拗不过我,只能跟着我保护我为由。”
原来主子喜欢这样的女子,一笑百花失色,纵使生气也仪态万千。那是她们从不曾拥有过的自信从容,那是她们做梦也想追求的雍容华贵。惜夏嘴唇动了动,她想辩解,可是,她的确是想见主子。她想见那个明明跟自己同龄却处处照顾自己的主子。
惜夏垂下眼帘,“我跟你。我想送他一程。”
萱儿抹抹眼泪,“我也去。我也想见主子。”
李一婉默认两人跟着。
只是李一婉放慢了脚步。
若是他想见自己,自然会等自己。若是不想见,自己跑得再快也是没用。
最后,李一婉是一步一步走着去的。路途太长,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矫情。她想起那个正午,他撞见她撞树,她与他擦肩而过时他满含笑意的眸子;她想起他那个向自己发脾气的又冷又凶的神情,还有教授自己时的时而慵懒时而认真的面孔,还有每次与自己斗嘴必备的仰天45度的技能。王子哲,你若是就这样走了,我以后就再也不见你了。
她去了王府,王姨泪眼婆娑地告诉她王子哲已经走了。
萱儿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嘴里一直重复着“主子已经走了。”
惜夏紧紧地咬住嘴唇,默不作声。
叶子则是担忧的望着李一婉。
李一婉安慰了几句王姨王子哲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出了王府直往东极城正门走去。
她一步一步,像是在参加某个仪式,郑重又严肃。
萱儿伤心不已,惜夏送她回去李府。
李一婉则是坚持要去正门。西疆的路,正常都要走那里。
“现在去肯定是赶不上了。主子跟我们说他正午才走,可是现在正午不到他就走了,”惜夏往日充满活力的面孔此刻有些丧气,“珠子骗了我们。他肯定撩到了我们会去找他。你这是何必。”
“不去看眼我不甘心。”李一婉头也没回的走掉。她要去看看,她要去看看这人是不是真就不愿见她这最后一面。
她终究还是见到了他。在东极城正门数十里之外的长亭边。
他牵着潇潇,向她粲然一笑,原来也有男子的笑能给人百花盛开的视觉之感。
“本来怕你见了本少爷就不舍得放本少爷走,耽误了本少爷的大事。谁知道不见你来,本少爷这腿不听话,怎么也迈不开了。”王子哲打趣着自己。
“你若是不见我就走了,我这辈子也不想见你了。”李一婉站在离他半米处,嘴里说着煽情的话,眸子里满是深情和哀伤,面上却是极致的漠然。他要走了,自己何必再软弱不堪,让他走的不放心。
“本来想着,等你到傍晚,你若是不来我便走了。你若是来了,若是足够坚强,我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王子哲没有了后顾之忧,反而说的很是舒畅,“现在朝廷有三座大山,“第一座是杜武他爹杜吴师,京都的大将军杜青云是他侄子,平日里对他唯首是瞻;一座是太子,他身后主要就是保皇党;还有一座就是丞相,丞相门下弟子有上百人,关系带关系,也不可小觑。因为你的关系,朝廷上原本三足鼎立的局势开始有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不大,却是已经引起杜武一脉人的警觉了。”
王子哲认真的叮嘱道,“这次我离开,就是太子向杜武妥协的结果。你以后一定要万事小心。我给你的人,好好利用才好。”
李一婉自嘲一下,“没想到我还能引起大人物的重视。不说我了,说说你,你这次去西疆,到底是干什么去?”
王子哲沉默了会儿,才沉重的吐出两字:“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