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得不快也不慢,足够让淑女之家总部内部闹不和的消息传出去,传到某个人的耳朵里。
某处荒僻的洞穴,刘有志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李玉,看着痛苦挣扎的李玉,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咧开了嘴。紫郡,如果你和李一婉玩得开心,那就尽管地玩吧。刘有志出了洞穴,向着远方的村庄走去。
“有志啊,来帮我割割草吧,这都要入冬了,这草居然还长得这么厉害,可累坏我这把老骨头了。”
“大爷,你歇着吧,我来。”刘有志褪去外袍,挽起裤腿,和大爷一起弯腰割草。
偶尔有风吹过。
李一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人,然而,还是没有他。刘有志,你到底在哪里呢?
王紫郡跪在地上,双手被缚,放在一个木板上,旁边站着李一婉从衙门借来的刽子手,他端着大刀,时刻准备着。
时间,来到了正午。太阳高照,围观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
李一婉还是没能发现刘有志。
“时间到了,刽子手,准...”
“一婉,看在我们往日的的情分,饶了我这一次吧。”王紫郡忽然楚楚可怜起来,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又哭又笑道,“我有身孕了,一婉。”
李一婉诧异。
“有志,我有身孕了,你听到了吗?你在吗?”王紫郡向周围的人群中大喊,撕心裂肺,“刘有志,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在哪里啊?”
人群中叹息的有,同情得有,唯独没人站出来。
“我怎知你没有在撒谎?”李一婉镇定下来,向婢女吩咐着,“去请大夫。”
“我就是大夫,我来吧。”人群中响起一声低沉的声音,李一婉的心揪了一下,这声音,是新上人。
不对,是...完颜也好。
完颜也好从人群中走出来,如一轮朝阳徐徐生起,光彩万千,耀眼夺目。他把脉,沉声道,“这位姑娘的脉相不稳,需要好好保胎才是。如果再这般折腾,只怕是不仅这个孩子保不住...”
李一婉的手抖了一下,“你什么意思?紫郡会有生命危险?”这么大的事情紫郡居然不曾告诉她,如果紫郡因为自己的事情有什么差池,她只怕自己余生难安。
王紫郡咬紧牙关不做声。
完颜也好轻声道,“这位姑娘体弱,且不易受孕,这次能得一儿半女实属上天眷顾,若这次孩子有什么差池,只怕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她现在还好?”
“悉心调理的话不会有大碍。”完颜也好一本正经地看着李一婉,眼睛眨呀眨的。
李一婉视而不见,“那就好,扶紫郡去休息吧,我们二人的争端,不应该连累到无辜的孩子,好好照顾她。”
王紫郡被搀扶着离开,她不死心地扭着头环顾四周,始终没看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若她对你如此重要,那你离开我们也好。王紫郡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李一婉把王紫郡转移到了李家。
李家虽然不比以前的李府,但是李母待紫郡视如己出,忙完忙后地照顾着,清婉也是跑前跑后,眼睛不离王紫郡,生怕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磕着碰着了。王紫郡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温馨,她真羡慕李一婉,也庆幸自己的孩子能生活在这种温暖的环境之中,不必像自己孤苦无依。
既然紫郡不能再帮忙,那就只能靠自己了。李一婉命令淑女之家地每一个分部都要派些人出去发寻找李玉和笔墨的寻人启事,以期有所收获。
完颜也好买了李家旁边的宅子,时不时带一些营养品,打着为王紫郡把脉的旗号来撩李一婉,害得李一婉总是要翻墙逃走,这个时候清婉和李母就捂着嘴笑她,李一婉是又气又恨。
东极城某处靠海的村落里,有一名外来的生了大病的孩子,这个孩子面色惨白,走路摇摇晃晃,嘴里一直说着想要出海,说要去遥远的一个大家都没听过名字的小岛上,大家都只当是这孩子生病后的胡言乱语,只是村子里大夫的水平有限,只能尽其所能,听天由命。
“小哥哥,小哥哥,你醒醒。”一名三四岁的女孩吃力地摇着他,“你快醒醒,吃饭了。”
男孩眼皮微动,费劲地睁开了双眼。他身前的护身符,闪着淡黄色的光晕。他捏着护身符,又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高个掌柜的护身符时不时地传来一些能量,他现在只怕是已经死了吧。
这段时间,他的脑袋里闪过很多奇怪的画面,像是在梦里,但他每次去想的时候,又不像是梦,每一幕都像是他真实地经历过。
在梦里,他和一枫一样大,他们围着一婉姐姐,向她要糖吃。他们叫她—木。
“小哥哥。”小女孩见他不理自己,嘴巴鼓了起来,眼眶红红的,眼泪大有决堤之势。
“别哭,我在呢。”笔墨拉了拉她的小手,“走,我们去吃饭。”笔墨艰难地爬起来,任由小丫头掺着,一晃一晃地走。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一婉始终没有李玉的下落,也不知笔墨的踪迹,紫郡生下了一个男娃娃,起名王有爱。淑女之家有个后起之秀,将淑女之家管理地井井有条,正好补了李一婉和王紫郡二人无心打理的空缺。
至于吴华年,王紫郡和李一婉二人都很默契地不在对方面前提起。但是不提起不代表不会想起。
华年保下的婴儿,是个死胎。尽管想了法子瞒着她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华年因此一蹶不振,整日面色灰败地躺在床上,和尸体唯一的区别就是还有着微弱的呼吸。李一婉和王紫郡一起去看过她,收效甚微。倒是上官朗,此时终于像极了男人,担起了自己的责任,整日伺候在华年身旁。
小小的李府,除了那几个常来常往的人,再没有其他人登门过。只是今天有些特别,在照常吃完晚饭后,完颜也好偷偷摸摸地将李一婉拖走了,拖到了无人之处。
“我有个秘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完颜也好仰着一张大大的笑脸,眼看就要贴到李一婉脸上了,被李一婉嫌弃地推开。
“要说就说,不说我就走了。”
“你最近怎么对我越来越冷淡了?以前你可都是叫我心上人的。”完颜也好委屈极了,狭长的眼睛耷拉下来有着也要比常人好看三分。
李一婉不开口,忍着心中的怒气。她知道,不是完颜也好一个人的错。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而情绪,是另一回事,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将所有的过错推在完颜也好身上,忍不住怪他当初为何勾引自己,她常常想,如果她当初能多爱李玉一点,多了解李玉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见李一婉怔怔地站在自己身前,身在神飞的样子,完颜也好收起了笑容,戳了戳她的脸颊。
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李一婉的视线回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我昨晚看见你坐在书房哭。”
“何以见得?”
“在书房窗上我看到了你的影子,大概每隔一刻钟你就会做一个抬胳膊的动作,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那时你在擦眼泪,很粗鲁,直接横起胳膊擦眼泪。”完颜也好咧开了嘴,只是裂开的弧度很小,甚至有些向下,“哪有女孩子像你一样用衣服擦的,也不嫌脏。”
李一婉听着,默不作声,只是眼眶有些湿润,她咽了口口水,深呼吸一下,“是啊,我在哭,不止昨天晚上,基本每天,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我都会哭,因为...”李一婉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我想李玉了,我真的很想他。”
完颜也好凝视着在自己面前哭得肆无忌惮的李一婉,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悲哀。
“如果我先遇到你,会是什么结局?”完颜也好的嗓音忽然沙哑起来,嗓子听起来就像在沙漠中行走了半个月都不曾喝过一滴水的苦行僧。
“我不知道。”
“那下辈子你晚点再喜欢人,我会早点来找你。”完颜也好将手放在李一婉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不出一个月,我保证,将李玉带回来。”
什么!李一婉的心漏掉了一拍,不可思议地看着完颜也好。
完颜也好苦笑道,“这就是我今晚要告诉你的秘密,皇上已经知道了刘有志和李玉的藏身地点,也有笔墨的消息,两条信息换你做两件事。”
“哪两件?”李一婉抓紧了完颜也好地胳膊,眼中似乎有着熊熊烈火,琥珀色的眸子愈加深沉,向里看去有股墨黑色的错觉。
“第一件,带走风正,第二件,嫁给我。”
李一婉抓着完颜也好的手力度放小了,满脸复杂。
“不过现在我放弃了,你只要做第一件就好,带走风正。”完颜也好笑嘻嘻的脸贴在李一婉侧脸,“你都不知道,风正那个女人现在多残暴,风正自己说的,只有你会让她有失败的风险,我也想看看你真正的本事。”
“李玉和笔墨现在在哪?”
“李玉现在就在皇宫,笔墨在东极城的一个渔村,他们两个现在都不太好,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能有多不好?”李一婉有些哽咽。
“李玉只认得你,在皇宫只会抱着你的画像叫姐姐...”
李一婉双手捂脸,指缝和手背上是一条条河道不规则的小溪。
完颜也好抬起手,想拍拍肩,安慰安慰她,只是在落到她肩膀的那一刹那,他猛然缩回了手。
他不去看她,冰冷道,“不管怎样,他还有一条命,你还是多关心关心笔墨那孩子,他现在还能苟延残喘全靠身上那道护身符,里面的能量温养着他,我们的人想带他回来,结果发现他离那个村子越远,能量消耗地越快,身体也越来越糟糕,就只能把他留在那个村子,那个村子就是我们去花岛登船的那个村子。”
李一婉双手仍然捂着脸,闷闷地应了声。
“还有,明天我就不会来了。”
“嗯。”
“如非必要,我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了。”
“嗯。”
完颜也好脸色铁青,生生深吸了好几口气,连跳几下,消失在夜幕中。
李一婉擦擦眼泪,留下一封书信,为笔墨带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些银两,连夜赶往渔村。那个村子很小,甚至都没有名字,一夜地狂奔,天刚蒙蒙亮,李一婉就站在了这个村子的大门前。
这个村子的大门是用干玉米堆起来的一个拱形门,据说是为了显示他们村子的热情好客。
李一婉穿过大门,此时,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已经亮起了灯火。
她凭着印象找到了村长家,村长带她来到了一户人家。她感觉到了,笔墨确实在里面,而且气息微弱。
说明来意,她被带到了笔墨的床前。
“你们怎么看孩子的,孩子病成了这样还让他到处乱跑...”老妇喋喋不休地指责着。
似是感应到了李一婉的到来,笔墨第一次在没人叫他起床的情况下睁开了双眼。
他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无声道,“一婉姐姐,抱抱。”
李一婉泪流满面。她抱起了笔墨,身上的能量缓缓地进入笔墨的身躯,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笔墨身上的血液流通地很慢,大概只有正常人的百分之一。其他都完好无损。李一婉进入他身体的能量都被吸收掉了,而吸收这股能量的人,不是笔墨,但偏偏笔墨的身体又有明显的好转。这要怎么办?
“一婉姐姐,我想去那里。”笔墨指着东方。
那是去花岛的地方。
守护者白在花岛上。
“你要找白?”
“不知道,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要去那里。就像他告诉我,要跟你走一样。”笔墨明显好了很多,搂住李一婉的脖子,“一婉姐姐带我去吧。”
“好。”李一婉偷偷塞给老妇一些银两,用来报答这户人家,便打算租船东行。
老妇家中的女娃娃却是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可到底是个懂事的人,只是一个劲地哭,不曾阻挠和挽留。
笔墨将自己身上的护身符送给了女娃娃,并告诉去找淑女之家,报李一婉的大名,听得李一婉在一旁尴尬不已。
“我不要,小哥哥你留着吧。”
“我用不着了,一婉姐姐来了,我还要什么护身符,你就拿着吧,不然等你长大了来找我我怎么认出你?”
女娃娃最终收下了护身符,目送二人离开。
刚到海边,便见一艘大船停在岸边,李一婉认出正是送自己和完颜也好去往花岛的船。
“李姑娘,快上来吧。”船上有人跟她打着招呼,没多想,李一婉上了船。
这次去花岛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下船时,李一婉百感交集。毕竟上一次,他们送自己和完颜也好来的时候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李一婉背起笔墨。
“姐姐,我感应到了那个人,是那个人让我来的。”
那应该是白了,花岛上没有其他人存在。
李一婉来到上次那个湖边,略作思索,将笔墨绑在身上,潜入了湖底。
在湖底,李一婉看到了睡着的白。
不,是晕倒的白。
湖底是一坐露天的宫殿。白躺在宫殿中,面如白玉,脸颊有着一丝微红,胸膛没有半丝起伏。
李一婉毫不犹豫,输了大半的能量给他,他才悠悠转醒。
白醒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笔墨,“你居然来了,”又看了看李一婉,“也是,你来了她肯定也来。”
白醒之后,笔墨的状态好了很多,从李一婉身上挣扎着下来,自己走到了白的身边。
白看向李一婉,“你现在是不是很不解?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就是我,他是我的分身。”
笔墨愣了一下,随后认认真真打量起来白。
李一婉明显蒙了神。
“不,我不是你,你看,我很好相处的,而你冷冰冰的,还有,我眼睛是黑色的,你不是,再说了,我比你小很多,我怎么可能是你。”
笔墨说着,爬到了李一婉背后,催促着,“一婉姐姐,我们走吧,这个坏人故意引我来的,我们快走吧。”
李一婉看了眼白,带着笔墨离去。
李一婉将笔墨带回了李家。
路上笔墨一直闷闷不乐。
李一婉只是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一婉不会把笔墨和别人搞混的。”
李一婉一边安抚笔墨,一边准备着再次出门,将李玉带回来。
清婉和一枫为笔墨的归来兴奋不已,天天围着笔墨打转。李一婉将生死轮回录功法教给笔墨,笔墨一学就会,这让李一婉放心不少,起码不用担心自己走后笔墨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