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兮微囧的轻咳一声,故作粗声道,“若那日木兮还无法见人,烦请皇兄将此物交给白尚书,就当是祝贺他新婚之喜。”
她将案几上的物件推了推,垂下头去,不发一言。苏墨白和月芽双双抽搐嘴角,不懂她又是作的什么妖,此时此刻的她身体康健,无半分不适,哪里谈得上见不得人?
只有苏木兮心中知晓真实的想法,她心中记挂的从不是即将大婚的白清尘,而是另有其人。她不晓得这种异样的情愫会持续多久,至少现在她是为他而心动不已。
推诿不去婚宴,不过是为了避免与他相见。据她所知,他绝对也会出现在白清尘的婚宴上,所以她……
白清尘的大婚之日如期而至,她并没有缺席现场。此时此刻,苏木兮着粉色罗裙,身披同色薄纱披帛,三千青丝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着一支发钗。蛾眉轻扫,略施粉黛,唇间流露浅笑,令人瞧不出端倪。
纤纤素手持着白玉酒杯,望着身穿喜袍丰神俊朗的白清尘,娇声道,“白尚书,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敬你三杯。”
此话吸引了围观者的全部视线,纷纷兴致盎然地张望着。当朝五公主与礼部尚书之间的那点事,早就是人尽皆知,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兴致勃勃。
白清尘非常配合的举起酒杯,看着面前巧笑倩兮的女子。耳边传来苏木兮银铃动听的声音,“第一杯敬我们的情谊,世界之大与你相遇,实属缘分。”
未等白清尘反应过来,苏木兮先干为敬。白清尘眼前似走马灯花般浮现过往,举起酒杯,将滚烫的喜酒倒入喉中。
苏木兮给两个小巧的酒杯添满酒,接着道,“第二杯敬你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有道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白清尘机械化的进行着举起酒杯、喝下喜酒的动作,唯有澄澈眸中的感伤久久挥之不去。他多想可以不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多想不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可他不能——
最后一杯酒举起时,不甚酒力的苏木兮身形不稳,头重脚轻,清脆的嗓音还是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第三杯祝你新婚大喜,喜结良缘。”
喝完了三杯喜酒,苏木兮搁下了酒杯,摇摇晃晃的朝府外走去,月芽连忙跟随在身旁。奇怪的是,对于白清尘的新婚她并没有多大的不适感,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白清尘目送着身形不稳的女子渐行渐远,薄唇绽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转身之际,所有酸涩的情绪掩埋心底,俊颜上堆起如沐春风的笑意,而心底深处慢慢流淌着鲜血。
府外僻静角落里,苏木兮一手撑着青葱大树的树干,无视掉月芽担忧的目光,轻声道,“今日他可有来?”
月芽自然知晓自家公主询问的是何许人,轻轻摇了摇头,声若蚊呐,“今日一早边关告急,北境来犯,风将军率领将士们出征。北境铁骑骁勇善战,此次出征万分凶险,恐怕九死一生。”
苏木兮身形不稳之下,险些栽倒在地。许是方才的酒气上涌,她的心中一片酸楚。竟是连告别都不曾有过,竟是不曾知会她一字半句。
清眸中闪烁着一片朦胧的雾气,此刻她知晓了心中的情意,却无人可诉说。倘若他九死一生,命丧黄泉,就再也无法告诉他她的一片情意。
清泪缓缓落下,一颗心不断紧缩抽搐,纤纤素手握紧成拳,狠狠砸在树干上,无畏疼痛,只为宣泄。
月芽心疼的看着伤心欲绝的苏木兮,悲声道,“公主切莫伤害自己,虽说大多数人认为九死一生,可风将军叱咤风云,无人匹敌,定能凯旋归来!”
而一次又一次的出征平乱,只会让苏木兮更加认清两人身份的悬殊。许是她还没爱到深处,无法感同身受。
收回粉拳,只见上边残留着血迹,她却恍若未觉疼痛。抬眸望向蓝天碧空,掩藏起心事,轻声道,“走吧。
转眼间,夏去秋来,放眼望去一片萧瑟。苏木兮张望着窗外满地的金黄色落叶,神色迷茫的跟随着落叶的瞬间,一点一点堆积成了悲戚。
落叶归了根,你可缓缓归矣?
月底边关传来喜讯,风将军骁勇善战,率领将士们披荆斩棘,凯旋归来。得知此消息,陛下龙颜大悦,摆下宴席,赏罚分明给立功的将领们加官晋爵。
此时的苏木兮,一改消愁,坐在铜镜前,精心装扮前去参加庆功宴。也不知晓数日未见的他,是否一如既往。
宴席上觥筹交错,举杯共饮。苏木兮望着依旧丰神俊朗的风无痕,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举起酒杯,轻纱长袖轻掩,饮尽杯中酒。
抬眸看去,只见白清尘一袭白衫清新俊逸,风采依旧。他的身旁坐着面若桃花的女子,娇容上绽放着得体的笑容,举止端庄,感受到她的注视,冲她微微颔首。
此时身穿曳地轻纱裙的女子款步而来,面纱下的姿容绝色动人。朝一国之君俯身叩拜,一双传神的瞳眸魅惑动人,只需一眼便能勾人心魂。
她轻移莲步,水袖随着乐曲而舞动。而摄人心魂的不是她玲珑的身段,而是那一双熟悉的双眼。
皇后不动声色的扫视了在场嫔妃们,温嫔伸手抚摸微微隆起的肚子,莞尔一笑,不作他想。苏墨白凝视着那一双只属于故人的眼睛,无法转移视线。
池畔柳树边,明月高照,繁星点点。入秋的夜晚稍显凉意,只见一名女子身着藕荷色散花软烟罗裙,眉似新月,清澈的双眸凝视远方,不点而朱的红唇紧闭着。
月芽侍候一旁,眼见着苏木兮瑟缩了下娇躯,机敏伶俐的为她披上乳白色云丝披风。转眼望去,见风将军大步流星而来,朝他施礼之后,与凌风一同远离此处。
风无痕站在苏木兮身旁,轻轻咳了一声。将因饮酒过度出来吹风醒酒的苏木兮唤回神,“贺喜风将军,得胜归来。”
见苏木兮依旧如往常般,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进退有度。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沉声道,“喜从何来,我年少行加冠之礼已久,却无人相伴左右。今夜你皇兄喜得贵人,该贺喜他才是。”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微妙的氛围中,风无痕从未言明对苏木兮的感情,而明眼人却能从中窥见丝丝掩藏不住的情意。
今夜拥有勾人心魂双眼的舞女,成功让一国之君封为菱贵人,这可是史无前有的事情。令一众嫔妃羡慕嫉妒恨不说,更令一些文武百官深觉不妥。
苏木兮轻笑出声,动人的笑靥浮现在唇边。“皇兄贵为一国之君,百姓安居乐业皆是皇兄励精图治的结果。上天垂怜,从天而降的菱贵人定能化作解语花,替皇兄分忧解难,这一切都是皇兄应得的。”
她的佯装不懂,令风无痕有些轻微的恼怒。凝视着她如花似玉的娇颜,却意有所指,“故人已逝,不过是借菱贵人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封号为菱,知道个中内幕的人定能知晓一二。灵儿灵儿,菱贵人,不过如此简单而已。失去了灵儿,要用多少与之相似的女子才能填补空虚。
风无痕的直言不讳,苏木兮并无介意。微微叹了口气,“风将军既知又何必道破,皇兄一味沉溺其中,是需要时间缓解的。”
语毕,她缓缓蹲下身子,任由裙裾和披风拖曳在地,身处纤纤玉手不断撩拨池水,搅得明镜般的池水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她却恍若未闻,调皮的以葱葱玉指拨动着,银铃动听的轻笑声回荡在池畔柳树边,勾动人前往一探究竟的欲望。
那池水宛若他的心湖,跟随着泛起波动,涟漪不断。他果断伸出大手擒住她的玉手,不令她继续作祟。
“你明知我说的是何人,你毋须顾左右而言他。”
转头望进一双掩藏危险气息的黑眸里,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却佯装不懂。“风将军高估我了,我确实不知你在说什么。”
闻言,风无痕恼怒的将她一把拉起来,让苏木兮险些与他撞个满怀。
看着风无痕愈发阴沉的俊脸,苏木兮撇了撇嘴。见她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风无痕沉声道,“白尚书和白夫人天造地设已成既定事实,你还要忧思到何时!”
苏木兮错愕的抬眸看他,竟不曾想他是这般认为的。她是气他,气他不告而别,只言片语不曾留下便前往边关出征。
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女子,她不会要求他大战在即,与她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他只需传话他人,告知一二便可,而不是这般转身便走。
风无痕早从宫中其余人只言片语得知了所有一切,自从苏木兮得知白尚书定下婚期后,一直郁郁寡欢,就连宫门也不出半步,甚至终日待在寝殿中,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大手慢慢的握紧成拳,垂于身侧,却无能为力。他一直知晓苏木兮对白清尘的殷勤以及势在必得,如今落空了自然会不好受。
可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疼,怒气也忍不住慢慢上涌。见着她的时候,不受理智的约束,只想伤害她。
“我何时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