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她陷入睡眠之时,风无痕悄悄离去。竟又是不告而别,她眼含热泪,却无处诉衷情。为何再一次瞒着她独自离去。
急切之中差点和怀有身孕的温嫔撞在一处,她急忙稳住身形。见温嫔并无大碍,便轻移莲步。
温嫔见她如此匆忙,娇声问,“急急忙忙的这是怎么了。”
她顾不得与温嫔寒暄,早在温嫔将波斯猫托养之后,二人之间渐渐熟稔起来。“来不及说那么多了,我先行一步。”
就在她即将跨出寝殿门外,温嫔漫不经心的话语飘进她的耳中。“如果是为了找风将军的话,还是别忙活了。”
苏木兮旋身问她,“你什么意思。”
温嫔自顾自往屋中走去,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北境诈降,大举进攻边关。风将军秘密前往边关,此事本朝知晓的不过寥寥数人。”
闻言,苏木兮扶住了身侧的雕花柱子,才堪堪稳住身形。她终于知晓为何方才见他之时,他眉眼间氤氲的愁云惨淡,她自顾自以为还有些许时间独处互诉衷情,又岂知不过寥寥几个时辰。
眼眶中的清泪止不住的缓缓掉落,“为何又要不告而别,我没有阻拦他的念头,为什么!”
她一直知道他是属于天下苍生的,她既选择了身为一朝将军的他,便不会如妒妇一般强行霸占着。
“如今怕是快马加鞭出了京城了,你且先坐下,无需着急。”
苏木兮浑浑噩噩地坐在梨花镌刻圆凳上,清泪早已止住,只剩下发红的眼眶。无声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温嫔长叹一声,“他怕是不想你因离别感伤,才出此下策不曾告知于你。临行前,陛下允他若能收复北境,定拟下赐婚圣旨。为今之计,你能做的便是等。”
而这漫长的等待,持续了许久许久。
第一年,窗外飘着鹅毛飞雪。苏木兮独自在书案前,将一封写好的书信递给了月芽。“月芽,将这封书信飞鸽传书给边关的风将军。”
月芽看着落款的木兮二字,由衷的赞叹道,“公主的字是越发好看了,尤其是将军的名讳,就连不懂欣赏墨宝的月芽都觉得很是不错呢。”
此时的边关,北境军营账内。
“报!”
军营账外传来高亢的声音,坐在里头观察布阵图的男子微微蹙起眉头,不悦道,“何事喧哗。”
身穿甲胄的将领掀开营帐,大步流星而来。将一封书信递给男子。“这是属下截下的信件,还请三皇子过目。”
男子伸出修长的大手接过那封信件,看着写满浓浓情意的家书,男子的双眸中闪过几许兴致。“一封家书,竟是写给风无痕的。你可知苏苏是何许人?”
此男子正是北境尊贵无比的三皇子,此次领兵作战的便是他。此人骁勇善战,对兵法运用了若指掌,更通晓奇门遁甲,实属强敌。
此人更生得一张宛若谪仙般的俊美容颜,不同于风无痕的丰神俊朗,而是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息。身穿白袍长身而立,据说从未打过败战,喜穿白衣,身上沾染的也是他人的鲜血。
将领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据属下调查,风无痕与五公主苏木兮情投意合,定是她写下的家书。”
看着字迹清秀的婉转情话,北境三皇子将书信放进袖口中。将领在一旁目瞪口呆——据他所知,三皇子一向与女子甚少来往,为何独独将这封家书藏起来。
而远在京城皇宫中的苏木兮,并不知晓因为一封缱绻情话的家书,在遥远的地方有那么一个男子将她放在心间,一放就是许多年,至死不渝。
时间辗转,辗转,再辗转……
第二年三月春风晴光好,宫中种植的桃花娇艳欲滴,待人采摘。苏木兮步入园中,折了一支带着晨间露珠的桃花。
见苏木兮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花枝,月芽欲言又止。“公主…….”
这是苏木兮等待风无痕的第二年,如今风将军音讯全无。可公主依然痴痴的等待着,就连她也不知如何劝说。
苏木兮唇边展露一抹笑意,温暖且惬意。“不必多说,我知晓你的顾虑。”
两年前苏木兮与风无痕的事情是闹得人尽皆知,可就算如此,还是不乏请旨赐婚的世家公子。而苏木兮却选择一一拒绝,如今的她已及笄两年,苦苦等候着故人归来,不顾自己的终身大事。
太后娘娘为此操碎了心,可本朝五公主是出了名的执拗——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便不会轻易改变。
只能看着络绎不绝的求婚者不欢而散,无奈的是苏木兮本人并没有因此而焦急,似乎还乐在其中。
月芽忍了又忍,终是再次出言劝说。她不希望风华绝代闭月羞花的公主,为了杳无音讯的风将军蹉跎再蹉跎。
世间最难熬的不过是女子的韶华,若是韶华不再,那么公主此生该何去何从。兴许会有人因她尊贵的身份而求娶,可那是为了利益,而不是出自真心。她沉鱼落雁的公主不该遭受这些磨难,她应该如天上的明月,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风将军如今杳无音讯,就连陛下也不知各中内情。公主您……”
未尽的话语被苏木兮打断,她抬手遮住春日的阳光,闭眼双眼不适。任由阳光暖烘烘的洒在身上,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自从递过一封家书后,风无痕就不曾回信过。且近两年来的飞鸽传书皆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回音。
可尽管如此,苏木兮依旧抱着希望——她认定了他,便是一辈子。
她可以为他放弃回现代的机会,就会为了他一直等下去。
“我说过要等他的,他说过不会辜负我的。”
岁月的年轮不断轮转着,轮转,再轮转……
第三年初夏时节,荷花盛开于池中荷叶之上,引得蜻蜓驻足。苏木兮身穿薄纱襦裙,双眸泛着璀璨夺目的星光,望着坐在身前的温贵妃。
自从温若水产下皇子之后,封为贵妃,乃是本朝唯一一位贵妃娘娘。此时的温贵妃手持团扇,轻轻摇动,微风带走夏季些许的燥热。
苏木兮喝下雨前龙井,言笑晏晏的开口,“温姐姐,你可否教我刺绣?”
温贵妃接过贴身婢女倒的茶,轻抿了一口,回味着雨前龙井在唇齿间的茶香。“怎么好端端的想学刺绣了。”
“我听说民间女子都会为自己做一身嫁衣。”她顿了顿,眸光散发夺目光彩,“我也想自己一针一线做一件。”
身旁月芽早对自家公主的痴情见怪不怪了,自然不会如对面主仆露出吃惊讶异神色。她微微叹了口气,实在是不知如何劝说了。三年来,她把该说的话都重复了好几遍,还是无果。
温贵妃放下白玉茶杯,明媚的双眼直视着苏木兮。“这倒没问题,只是你真的还想继续等下去?无怨无悔?”
苏木兮坚定地点点头,对此坚若磐石。“他说过会娶我的,我自然信他。”
于是,苏木兮从今日起,便开始为自己缝制一件独一无二的嫁衣。在温贵妃高超的刺绣技艺指导下,显然很是成功。
月芽看着苏木兮于书案前练字,写的最多的便是那三个字——他的名讳。
进去打扫时,她拾起搁在案上的白纸,上方有着娟秀的字体。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她看着苏木兮就寝时拿着风无痕留下的字条,三年来反复观看从未丢弃。她亲手缝制荷包,将其贴身收藏着。
等我,照顾好自己。
她见着苏木兮坐在庭院中,明月孤悬,海棠树下埋藏着那一坛梨花酿。她手持玉箫,吹奏着相思的曲调,令人不忍猝听。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亲眼所见苏木兮手持红玛瑙手链,回味着曾经发生的一幕。红玛瑙如红豆,有相思的寓意。她一遍又一遍痴痴的凝视着,不曾放下。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见苏木兮一日又一日重复着,未曾放弃。可远在何处的风将军是否能感受到公主的一片情意……
“最后一针可算缝补完毕。”
温贵妃看着最后一针落下,为苏木兮而高兴。只见苏木兮纤纤素手缓缓划着这一年来的全部心血,一针一线,挑灯缝制,玉指上的伤痕遍布,她却无怨无悔。
她将整件嫁衣抱紧怀中,宛若珍宝。就在此时,寝殿门外传来月芽高昂且激动不已的声音,“公主!公主!公主!”
待不及喘匀气息,月芽喊道,“公主!风将军收复北境,即将凯旋归来!这是确切的消息,公主!太好了!将军归来了!”
在场的人无不为苏木兮喝彩,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包括温婉的温贵妃。“如此恭喜五公主即将得偿所愿了。”
苏木兮眼眶发红,一颗心快速的跳动着,身上遍布着喜悦的因子。她状若疯狂的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辜负我的,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