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风无痕清醒过来之后的转变,苏木兮一直不能理解。她不知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何曾经对她痴缠不已的风无痕,会在大病初愈之后与她拉开了距离。
他再也不会说出那些令她脸红心跳的话语,不会微微倾身在她颊边留下轻吻,也不会从她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而这些转变,都令终于知晓自己动了情思的苏木兮懊恼不已。她多么期望他能一如既往,那般待她,她定不会推他远去。
她看着正在案前处理军中事务的男子,缓缓走进书房中。近日以来她的纠缠都无法换来他往昔的柔情,苏木兮有些挫败地垂下头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久久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他,却宛若咫尺天涯。她不知晓那一份缱绻的情意何故在一夕之间化为灰烬——
风无痕自然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身侧的人儿,他抬起头来望着她,久久不语。苏木兮抢先开口道,“你不必赶我,今日过后我会自行离去,不过是来与你道个别。”
她睁大灵动的双眸,想要瞧出他不自然的地方。可风无痕掩饰得太好了,在她还未回过神来,他已转移视线,又将目光停留在公务上。
“公主能想通便好。”
她粉嫩的唇瓣慢慢牵扯出一抹苦笑,当她习惯了他的温柔缱绻之后,再也无法去习惯他的冷眼相待。
她努力绽放出娇美的笑靥,银铃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说起来我也及笄许久,也需择偶嫁予良人了。”
闻言,风无痕高大的身躯微微僵硬,不断克制自己的情绪。“这事情公主只管同陛下言明,无需告知末将。”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是苏木兮最后一次试探。这段时间以来的主动,得不到回应之后,她一颗心慢慢燃成了灰烬。
感情便是如此奇怪的东西,她明明即将放弃,却总能因为他的一句简单言语而燃起希望,或许再坚持一下,他便能恢复如初。
可坚持了许多次,试探了许多次,结果还是令她无法接受。既如此,这段日子以来的卑微便在今日落下帷幕。
若此次试探一如既往,她便也死心了。
“我自然会告知皇兄,不过是风将军替我参考一下。如今京中青年才俊也不为少数,其中最出众的便数御史大人家中长子,屡破奇案不说,更是一表人才,是朝中新贵。”
苏木兮边说边轻移莲步,缓缓朝他的方向靠近。直至他的身旁,眼见他持着毛笔的指尖渐渐泛白,她眼中闪过了狡黠的光辉。
故意接着娇声道,“除此之外,另有新晋武状元,身手矫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谓是人中龙凤。京中不少名门贵女见他一眼为之羞红了脸,不知若我见了,是否与她们一般无二……”
未尽的话语在她的惊呼声中戛然而止,她跌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稳稳坐在一双笔直修长大腿上,禁锢住她腰间的大手修长有力,令她羞红了脸。
风无痕看着她低垂头颅沉默不语,在她耳畔低声呢喃。“不许你与她们相同。”
苏木兮闻言,抬眸望他,望进一双深邃的眸中,眼见他的黑眸渲染着风雨欲来的气息,她毫无畏惧的久久凝睇。
“那可不成,我如今虽豆蔻年华,可容颜易老,终有一日年老色衰。若不早早为此打算,日后可该如何……”
“我娶你。”
耳畔传来他深情款款的承诺,竟是这许多年来她所听过的最为动听的字眼,也是书卷上刻画出的最唯美缱绻的字句。
她抬头凝望着他,赫然发觉那双无限深情的眼中藏满了温柔的笑意,她止不住粉唇上扬,明眸绽放光彩。
看着怀中明媚动人的女子,灵动的清眸中似含秋水,随时随地勾他心神摄他魂魄。大掌温柔的捧起那张娇颜,仿佛被蛊惑一般,俊颜缓缓朝她靠近。
苏木兮俏皮地支起身子,迅速在他薄唇上印下一吻。“你可不许反悔。”
见她笑靥如花,娇俏可人,风无痕虽为她猝不及防的偷袭而惊愕,少顷回过神来,故意反问道,“我若反悔了?”
苏木兮并没料到他会如此反问,低下头去认真斟酌。片刻之后,双眼中少了灵动和俏皮,唯有认真二字。
“你若反悔了,这一辈子下辈子都休想我原谅你!”
此话一出,风无痕面露难色,英挺的剑眉随之微微皱起,双眼中是来不及掩饰的悔意。“原形毕露了,现在改口不知是否来得及。”
苏木兮自知他是玩笑意味正浓,并不予理会。纤纤素手主动环上他的脖子,将他身子拉低与自己保持四目相对。
“来不及了,我的清誉早已全毁,倘若你弃之不顾,我只能孤苦一生…….”
余下的话语被他封缄于唇齿间,感受着他灼热的双唇,以及汹涌而来的情愫。苏木兮一改娇羞,如三月春风缓缓回应他的热情。
“这一世我定不负你。”
自那日过后,辗转过了好几日。苏木兮无所事事便前往将军府中,终日与风无痕耳鬓厮磨,不舍离去。
在经过风无痕的再三保证之下,一国之君干脆闭眼望不见,耳根清净。到底是相交多年的挚友,这一点信任还是有的。
二人没有在乎外界的舆论纷纷,只顾享受独处的甜蜜时光。两处奔波苏木兮也不觉得累,乐意之至。
而前些之日被毒蛇咬伤之事,苏墨白早已交予御史大夫长子处理。果不其然,不出几日,真相大白,只是凶手令人唏嘘不已。
这日,苏木兮准备妥当,即将前往将军府与风无痕相会,以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思之苦。二人虽每日相见,却总令她魂牵梦萦。
月芽匆匆忙忙从殿外跑进,直奔到苏木兮的身前。气喘吁吁的道,“公主,那日故意放蛇戕害您与风将军的凶手经沈大人彻查,已揪出真凶。”
苏木兮稳稳落座于梨花镌刻圆凳上,粉拳微微收紧,用极其冷静的口吻说,“是何人所为,有何目的?”
那日之后,她一直在思忖身处偌大宫殿之中,她是何时得罪于人,非要以此来置她于死地?如此阴狠果断,倒是她眼拙了,没能瞧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如今经沈大人之手查明真凶,她如何能不激动愤恨?于她而言,人若伤她,她以牙还牙之。若伤她所爱之人,必令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自家公主风平浪静的芙颜,月芽还是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下身子。“是……是盛妃,目的还不知晓。念及其兄长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被陛下幽禁冷宫。”
此时此刻冷宫门口,苏木兮坚定决绝的朝门槛迈去。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
月芽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公主金枝玉叶之躯,怎可进入这种地方。”
“月芽你不懂,此事若不弄清楚我内心难安。”
原主便是被盛妃命人推入水池之中,导致花信年华香消玉殒。如今她再次痛下杀手,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不知堂堂盛妃对她哪来如此深的恨意,苏墨白是她的皇兄,她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
盛妃坐在荒僻宫殿中唯一的一张木椅上,屋中门窗紧闭,由于苏木兮的驻足,而暂时有了一丝的光亮。
她缓缓抬头,循着光线而去,往日明媚的双眸中黯淡无光。望着粉色的裙裾,她眼中唯一的一抹希冀也随之湮灭成灰烬。
真是太可笑了,明明是他亲自下旨将她这毒妇幽禁冷宫,此时又怎会搁下朝中大事而前往?兴许此时的他身处美人温柔香帐中,哪里还顾得上她。
一滴清泪缓缓掉落,盛妃倔强地抬手擦去,语气少了素日里的张扬跋扈。“你来作甚,来看我的笑话?”
看着曾经珠光宝气,妖冶妩媚的盛妃,此时娇颜一片凄苦,目中无神的样子,她冷声道,“有些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时候的她并不能深刻去了解她的凄苦神色——直至后来,她才明白,凄苦是真的,为一人痛心疾首也是真的。
盛妃缓缓抬头,看向苏木兮平静的俏脸。她慢慢站起身来,眼中仅剩不甘。“你少在这惺惺作态,我就算废入冷宫,尊严和骄傲也定不容你踩在脚下。”
她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苏木兮毫无畏惧。“那我倒要问问,我是如何得罪你的,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与我争锋相对!”
盛妃心中咯噔一响,心虚的掩去刹那间流露出的慌张。强硬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当初我刁难温贱人,你故意与我做对,可不就是明知事情原委,故意而位之!本宫就算如今成为脚下淤泥,也只是陛下脚下的淤泥,容不得别人践踏!”
苏木兮眼中盈满的是对盛妃的同情,若不是爱一个人爱得深切,又怎会甘心由他践踏!大抵于她而言,她是高高在上不容他人藐视她尊严的,可遇上了苏墨白,她情愿沦为脚下淤泥,低于尘埃……
见盛妃大有撕破脸皮的意思,到了如今这番田地,苏木兮也无所顾忌了。“既如此,我便与你说道说道。及笄那晚我掉入池中,是你指使宫中太监所为。若不是你加害于我,我岂会与你处处为难!”
面对苏木兮的质问,盛妃索性豁出去了,扬声道,“谁让你不长眼,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