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后宫起疑
宫里的人,既已知道我的存在,那前朝必定也瞒不住。所幸,知道我身份的只有褚公公和他的一些亲信,行宫里的其他人只知道我的名字。我是打算介入后宫,但一定是我主动安排的情况下,而非如此被迫的情况。
我快速的思索着,此刻若被人知道我的存在,威胁无外乎两个,一是前朝的反对,即便只有个名字,很快那些大臣也能查到我作为大理寺卿的嫡女、一品将军的外孙的身份。我若作了皇妃,只怕他们立刻就会凄凄惶惶上书外戚干政的后果,更可怕的,参外祖父一本,以阴谋论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对方陈两府绝无好处。另一个威胁,是后宫的女人的手段,或者逼迫我入宫再对付我,或者,就在这行宫下手,毕竟行宫里的人,并不干净,这还多亏了褚公公的提醒。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入宫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一来我根基不稳,只怕无力自保,二来,我究竟难以割舍宫外这最后一点点的自由,和暗藏心里,再见那人的期待……
皇上问道:“宫里都议论些什么?”
王公公犹豫了一下措辞道:“无外乎是议论,方小姐的身份,还有,一些妖妃祸国的言论罢了。”
我心里一丝狠意掠过,无风不起浪,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手,郑皇贵妃,还是皇后,抑或有其他人?我按捺住自己的焦躁,不停地告诉自己,切忌焦躁,因为我知道,后宫的手段,远不止这些温和的手法,若面对今天这种事我就控制不住的话,就不要谈如何帮助殿下照顾他的娘亲、谋夺储位了。
皇上问王公公道:“皇后那里,都做了什么?”
王公公道:“皇后娘娘极力镇压,但所有人私底下还是议论不停啊,皇贵妃在皇后面前,毕竟一向也是……”
“嗯。”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我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我和这位郑皇贵妃也算是有缘,家里的那个五姨娘,不过仗着是皇贵妃的远房宗亲,便敢在方府里恣意妄为。我听闻,皇上最是宠爱这位郑皇贵妃,进宫四年便封为皇贵妃。我听宋语讲,当年皇上为了讨她欢心,还写下手谕,发誓日后立三皇子为太子,只可惜那只手谕后来被蠹虫蚕食了,不偏不倚,刚好常洵二字被虫儿咬噬了。天命如此,倒也怨不得旁人了。后来,迫于群臣和太后的压力,皇上才不得不里长子朱常洛为太子殿下。
呵呵,命运啊。母亲在府里斗倒了五姨娘,以后,若我入宫,免不得与郑皇贵妃为敌了。
我对皇上温情道:“珑儿让陛下操心了。”
皇上道:“怎么会,是朕带你到这行宫。”
我垂下头,牵着皇上的手道:“行宫里自在逍遥,若能与陛下长长久久的相守于此,珑儿此生足矣。若,不得已,忽分飞……”
皇上忽然拦住我,说道:“珑儿别说这样话。那些文官武将,对朕的后宫干预的够多的了!朕身为皇帝,天下之主,却诸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这一次,朕不会再退步!”
皇上回宫处理后宫的舌头。行宫里的消息少,全靠沈登和阿柒在中间替我们传递消息。这几日下来倒叫我深感眼线的重要。
沈登站在小桌前,对我道:“姑娘,宫里头暂时还无异样,前朝那里,虽然有几个老臣向皇上问过,但皇上斥责他们逾越,倒也还没掀起什么风浪。”
我抱着八宝,思索着,说道:“那些大臣们一时还查不到我的身份,顶多是些阿娇长门怨的话,怕后宫人心不安宁,劝皇上尽早把我接入后宫。后宫那里不知道会做什么手脚,不过,我相信,风浪已起,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安静下去。”
沈登说道:“姑娘放心,行宫不比皇宫,殿下的势力终究多一些,她们也没什么下手的机会。”
我看了沈登一眼,缓缓道:“如果行宫里的人干净,沈登,你说,皇贵妃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呢?”
沈登想了想,回到:“许是皇上来行宫的次数太频繁了吧,让后宫里的人起了疑心。”
我给八宝挠了挠下巴,它舒服的把脸卧在我的手上。我道:“可再怎么起疑,也只是疑心罢了,皇贵妃可是实打实的知道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
我抬起头,眼神锐利,看向沈登,问道:“皇后娘娘,当真是帮着太子殿下的?”
沈登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一向是支持殿下的。皇后娘娘与皇贵妃不睦多年,这不可能是假的。且不论真心与否,若是福王登基,对皇后娘娘也是绝无好处的,她不可能帮着皇贵妃。”
确实是我想多了,皇后娘娘没有嫡子,她会扶住一个母妃没有势力的太子,但绝对不会扶住皇贵妃这样一个悍敌。只不过,她那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问道:“恭妃在宫里情形如何?”
沈登叹了口气道:“娘娘幽闭在景阳宫,皇上还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生不如死。好在殿下听进去姑娘说的那番话,沉住了气,在朝局上越发进益。”
我把八宝放在桌子上,它自己跳下去跑出去玩,我道:“躲在这行宫虽然安全,但到底帮不了他太多。”
沈登试探问道:“姑娘是打算入宫么?”
我懒洋洋道:“我和殿下在宫里,根基薄弱,而且我实在不愿太搅入后宫太深,行宫里自在,偶尔也可以见他一面。你怎么这么问?”
“奴才是觉得,姑娘在行宫里,虽然更安全些,但若她们做什么手脚,姑娘也难以反击。”沈登回到:“会不会是姑娘想得太多,虽然皇贵妃是我们的敌人,但她此刻并不知道姑娘的立场,即便入宫,她也只会当姑娘是个普通嫔妃,未必会对付姑娘。”
他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在她们看来,我最多不过也就是个争宠的新人罢了。这些疑虑和担忧,未免是我太过谨小慎微、杞人忧天了。我忽的心生疑窦,对沈登笑道:“怎么好像你盼着我入宫似的。”
沈登憨憨笑着,解释道:“是奴才太担心殿下和恭妃了。”他见我目光凌冽忽的跪下,对我道:“请姑娘恕罪。”
我点了点头,挥手让他起来,道:“你不忘旧主,是谓忠心,这点我很欣赏。不过你现在是我的人,当知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
沈登磕了个头道:“奴才记住了,奴才以后一定记得!”
我会心笑了笑道:“下去吧,有什么消息,再及时告知我。”
这时荷兮端进来一盘枣泥山药糕,对我道:“小姐午饭用的不多,这个时候该是饿了,吃点点心吧。”
我凑上去看了看,拿起一块儿递到嘴边,只觉得那枣泥山药糕即油且甜,胃里满满当当一阵恶心,便又放下道:“给我倒杯茶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