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崖幽暗的山洞深处,何威看着转身便走的陆桥山,忽然回过神来放声哭求道:“陆师兄!陆师兄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再犯错了。”
走出几步的陆桥山猛的止步回身,冷笑道:“再也不会犯错?你自己信吗?”
“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也只有这次玩忽职守,往日从无过错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陆师兄……”何威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哀求。
“住口!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陆桥山怒不可遏逼近两步,指着何威的鼻子尖如数家珍道:“自从我收纳你以后,你在外门里便日渐目中无人,惹下了多少祸患?”
“现任红枫城城主的内门弟子宋忠,我陆桥山见面尚且要敬他一声师兄,可你三年前却没有半点分寸,将他刚刚升入外门的亲孙子宋清书打成重伤。”
“出事后你六神无主的求我出面化解,还编出宋清书背后中伤你的狗屁理由,试图为你自己遮掩丑行。“
说到这里,陆桥山冷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清楚么?你是因为看中了人家青梅竹马一起升入外门的那个女弟子,垂涎那女娃娃的美色才故意找茬激怒宋清书,逼的他不得不与你动手。”
“你怎么知……”
何威骇然变色惊疑声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不不不,不是这样,是他……”
陆桥山放声断喝:“你给我闭嘴!我事后找了七八个目击者,许以好处早已问明了实情,一人污你,难道人人都会污你?你还想蒙骗我?你这个好色之徒!”
“我……”何威哑口无言,暗暗咬着牙回想,事发之时究竟都有哪些该死的外门弟子在场……
陆桥山越说越怒,所幸发泄个痛快,否则这狗东西真以为就他自己聪明:“你仗势欺负其他外门弟子的那些屁事暂且不提,就说你与花满庭之间的那场恩怨。”
“我同样打听的一清二楚,错根本就不在人家花满庭身上,而是你骑着我送你的巨角灵鹿,故意跑到任务堂奚落羞辱人家。”
“花满庭何曾亏待与你?在你最为落魄被人欺负的时候,人家看你可怜屡屡施以援手,你一朝得志便猖狂若斯,你难道忘了当初在人家面前,是如何唯唯诺诺博同情的可怜虫模样?”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人家打你是你活该!就凭你那点夜郎自大的微末修为,若非门规约束,花满庭岂止轻伤与你?杀你十三遍都有了。”
“啊?”何威瞠目结舌,一股凉气由打脊梁骨窜到头皮。
陆桥山闭上眼重重吐出口气,忽然自问自答道:“可我明明知道实情,却为何会带着你找上门掌掴花满庭?”
“因为即便是你惹是生非,我也宁愿装作毫不知情为你撑腰出气,不是我陆桥山分不清黑白,而是在给你机会,我在等着你有朝一日自己醒悟。”
“陆师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何威愣了片刻之后,看到陆桥山闭着眼睛仰面不语,生怕失去了如此庇护他的靠山,未被铁链拴着的左手,噼里啪啦抽起了自己耳光。
“你又何必如此?”
看着十几个耳光下去嘴角淌血的何威,陆桥山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目光中流露出痛苦神色。
何威喜出望外道:“你肯原谅我了?”
陆桥山不置可否慢慢松开手掌,痴痴地盯着何威的眉眼,目光中的痛苦越来越深,最终缓缓的闭上眼,呢喃回忆的声音仿佛梦呓。
“四十六年前,我还是个十八岁刚刚升入外门的弟子,一次外出做任务的时候,在清凉山下小镜湖畔,偶遇一少女正在赤足戏水。”
“那时水鸟游湖落霞满天,满天霞彩竟似为了她一人而染,她真的好美,好美,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她,带给我何种震撼。”
“她突然间发现一个愣头青呆呆的望着她,你猜怎么着?她非但没有气恼,反而对那个傻小子扮了个俏皮的鬼脸,呵呵呵……”
四十岁样貌实则六十多岁的陆桥山,说着说着脸上居然泛起了十七八少年才会有的青~涩傻笑。
“后来啊,我们相爱了,一起游山玩水,一起修炼,一起打杀最最低级的妖兽。”
“终于……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们在一座破庙的一堆干柴旁,点起篝火烘烤衣服的时候,情难自禁的……”
说到这里,陆桥山虽是在笑,可缓缓睁开的眼睛里却是涌动着泪光:“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孩子,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可我们的孩子却不能明明白白的出现在人前。”
“为,为什么?”
何威装作关切的问了一句,暗地里嗤之以鼻,说了半天废话,这些和我又有狗屁的关系?
陆桥山攥着拳头悲愤道:“因为我是青罗弟子,却是爱上了和青罗齐名,四大仙门之一万花谷的女弟子。”
“啊?”
何威表面上满脸的吃惊,心里却是暗暗冷笑。
哼哼,传言中,青罗宗和其他三大仙门剑符门,御兽山,万花谷自从五百年前封妖岭一战之后,随着四派祖师先后退位不知所踪,关系越来越僵。
四大仙门因为资源地盘之争,早已是面和心不合,你和万花谷女弟子苟合出了孩子,还指望两个就差没有明着撕破脸皮的门派成全吗?白日做梦。
陆桥山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万般无奈之下,我二人只好将孩子寄养在俗世里的一个樵夫家里,想着日后孩子长大,若是具备灵根,便以义子的身份将他引入师门带在身旁悉心呵护。”
“若是不具备修仙资质,我二人也会拼尽全力给他一世荣华富贵,为他寻得娇妻美妾,让他幸福快乐的过完这一生,也不枉我们生他却不能养他一场。”
说到这里,泪流满面的陆桥山拳头骨节攥的“咯咯”直响:“哪知道贼老天都在坑我陆桥山!”
“我的孩子,我刚满三岁的孩子,我那已能唤我义父的亲儿子啊,和他的养父母,在一场妖兽袭城中……全部……全部……嘿!我的心啊,可疼死我了……”
何威看着死死抓着心口浑身颤抖的陆桥山暗暗冷笑,该,这就是你打我那一耳光的报应,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陆桥山颤巍巍的呼出一口长气,袍袖抹过满脸的泪水,目光落在了何威的眉眼间,颤抖着嘴唇道:“像,真像,你的眉毛,你的眼睛,就连你眉峰处的这点黑痣,都那么像我苦命的孩儿。”
“……”
一股冷嗖嗖的寒意冷不丁窜遍全身,头皮发炸的何威忽然间觉着有一个影影忽忽的小童鬼魂围着他直转圈,似乎想要附他的身。
他疑神疑鬼暗地里呸了十八口唾沫辟邪,暗骂道:谁他娘像你那死鬼儿子。
陆桥山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轻声问道:“别人都以为是你鞍前马后伺候我,我才会对你呵护有加,才会屡屡为你撑腰,恐怕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怎么会?我……”何威急忙分辨。
陆桥山抬手打断何威,叹道:“我陆桥山堂堂筑基境内门弟子,会缺一个为我打扫庭院,打理药园之人?只要我说上一声,有的是人为我效力,可我却偏偏选择了你。”
“我第一眼看到你,便想起了我那孩儿,让你铺床叠被,陪我说话解闷,不过是想要你时常出现在我面前,看着你的眉眼,以解我思儿念儿的痛苦罢了。”
看着深深低下头去的何威,陆桥山道:“随着相处日久,我甚至将你视作了我那孩儿的转世重生,将我的一份父爱尽数投注在了你的身上,才会屡屡容忍与你。”
何威低着头咬紧牙关,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既然你对我这般用心,为何只送我一只下品灵兽坐骑?为何不给我大把的灵丹?为何不给我大把的灵石?
陆桥山哪里知道何威的想法,自顾自道:“上次临别之时,你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说你一定会好生完成看护西新谷的门派任务,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竟然玩忽职守,你竟敢渎职。”
“原本我对你失望透顶,得知你在千丈崖这里受罚也不愿前来看你,可马上又将远赴封妖岭,他日生死未卜,终是没能忍得下一颗心。”
“何威……”
陆桥山深深地吸一口气,手掌一翻一只储物袋丢在了何威面前。
“这只储物袋是我一年前为你准备好的,里面有着一颗留影石,八千块下品灵石,还有一柄我亲自为你炼制的下品灵器龙鳞枪。”
“这些,如今全是你的了,也算你我没白相识一场,今后你与我陆桥山再无半点干系,你……好自为之吧。”
“唉……失去的……终究不会再回来了,你终究不是他……”
陆桥山仰天长叹,深深的看过何威最后一眼,转身朝着洞口大步而去……
“储物袋?八千下品灵石?灵器龙鳞枪?这一切都是给我的?”
这一刻,何威捏着储物袋真正是傻掉了,由于受罚期间灵力被封,神识也被秘法封印,所以何威无法看到更无法取出储物袋里的物件。
但是,他绝不怀疑陆桥山所说,灵器啊,其威力高于法器低于法宝,正好能被灵力驱使,这是何种机缘?
有了这灵器在手,他炼气境四层的实力必定大涨,即便对上炼气境六层的弟子,也有一战之力。
“发达了!发达了,有了这大把的灵石,有了这灵器龙鳞枪,我何威出头之日不远,八个月后回归外门,再也不用托庇于人下……”
何威按捺着满心狂喜,攥着储物袋看着走向洞口意兴阑珊的那个背影,嘴角牵起一抹冷笑,陆桥山,这可是你自愿送给我的,我何威不欠你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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