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银刀一抖,一抹银光陡然亮起,尚未出过手的八刀连斩之一,便要一刀斩飞了近在咫尺的段水流人头。
事到如今,王动也顾不得英雄惜英雄的豪情热血,三个人质已被一把长剑贯穿胸膛后背,他虽未杀人,但人却因他而死,他和段水流之间再无回旋余地,已成死仇。
他死或是段水流死?还用多想吗?
与此同时,就在这刹那间,背靠大石的段水流瞪大的眼眸中,一闪即逝的倒映过那抹神乎其技的璀璨刀光,残余下满眼的惊艳骇然。
生命即将终结的一瞬间,他除了连累同门的悔恨不甘,只有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本以为与我方才快剑相抗胜过数筹的快刀,已然是他的极限,却不知和我的符火鉴一样,他也有这神鬼莫测的一刀做为底牌,并未施展……”
就在这时,就在那抹比闪电还要快过数倍的恍惚刀光,已然触及段水流喉咙皮肤的一瞬间,一声女子的惊叫陡然传来,“他们没死……”
段水流眼中求生的神采倏忽间一亮,却又瞬间黯淡,太迟了,然而下一刻他便一怔,就觉着割破他喉咙皮肤的刀锋似乎一顿,紧跟着匪夷所思的瞬间转向,斜刺刺的斩过了他的胸膛。
他手中一沉的同时,眯起等死的双眼暴睁,没有看见刀光,却见掌中符火鉴的表面一溜火花乱窜!
而咫尺对面的王动却是长刀拄地,腮帮子一鼓仰天“噗”的喷出一口热血!下一刻身子一颤砰的单膝跪地,面色如金纸分明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一时间再也动手不得!
“段师兄……”
“王动……”
七个剑符门弟子和慕容紫衫同时惊叫,脚前脚后的冲到了咫尺之遥的段水流和王动近前。
“段师兄,你怎么样?”
“费什么话,没见师兄脖子流血不止?快他娘上药!上好的刀伤灵药拿来!”
“给给给,快……”七个剑符门弟子围着僵立当场双眼怔怔的盯着王动的段水流慌作一团,一时间竟然忘了传说中还没有死的胡启年三人。
在慌张跑来的齐芳的帮助下,慕容紫衫将两条腿已经迈不开脚步的王动飞快的扶到了一旁靠着大石坐下。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你别怕,我一定能救你……”
慕容衣衫一边碎碎念,一边慌里慌张的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只小瓶,一连倒出三颗蒙着彩色光晕异香怡人的灵丹,尽数塞进了王动嘴里……
工夫不大,段水流脖子上血淋淋的刀口上过了药,纷纷长出口气的剑符门弟子忽然面色狰狞,留下两人将段水流护住,其余五人恨恨不平的拉开了距离将慕容紫衫三人围在了中间。
“险些害死段师兄,杀了他们……”其中一个青年大叫一声,其余四人阔剑上瞬间亮起了叶脉状的条条符文,一张张灵符飞快的在这些符纹上抹过,下一刻便要抖手放出。
就在这时,段水流双臂分开身旁护着他的二人,一声断喝:“住手!”
“段师兄!”正待下手的五人捏着灵符满脸不甘,可看着大步走进了他们的合围圈,挡在王动三人身前凝目望来的段水流,没有人轻举妄动。
“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出手,你们继续救治他……”
段水流回头看了看手中的紫色长剑裹着一层厚厚紫光的慕容紫衫,心里一惊暗暗庆幸,沉声说了一句话后,对七个同门一挥手:“启年他们还需救治,跟我来。”说罢,抓着符火鉴快步走了出去。
七个剑符门弟子这才想起了胡启年三人,一怔之后连忙跟了过去。
“师弟,你怎么这么傻?师兄说过会救你们回去的……”段水流跪坐在得到救治已无性命之忧的胡启年三人跟前,眼眶通红,已有泪光闪现。
依然被两条捆仙索捆在一起的胡启年三人,虽被一柄长剑透胸贯背穿成了三只蚂蚱,但是因为齐芳受到惊吓指着胡启年心口的剑尖一偏,所以并没有刺伤他们心肺等内脏,不得不说运气好到了极点。
只是三人这般重伤,别说是与人争斗,便是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是躺在地上,可说上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胡启年先给和他绑在一起,险些被他弄死的两个同门说了句“对不住”,下一刻与段水流泪眼相对,又是惊喜又是后怕的说道:“段师兄,我蒙你救过一命,方才怎能看着你束手等死……”
段水流频频点头,干张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悔恨与感动交织在一起,尽数化作了泪水激荡在了眼眶里……
相隔不远的另一边,靠坐在大石上的王动吐出了一口淤血,惨淡如金纸的脸色渐渐的恢复了红润,扶着他的慕容紫衫眼睛里闪过一抹欣喜。
齐芳蹲在一旁紧紧的咬着嘴唇,看着眼前这个嘴唇下巴染满了血迹的男人,尤其是看到他手里的那把银刀,暗暗打定了主意。
胸膛里疼痛不再,王动看了看不远处的段水流,收回目光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望着慕容紫衫闪动着水光的眼睛,他想了想后笑道:“慕容,那三颗灵丹的疗伤效果立竿见影,还有么?有的话我拿东西换上一颗,日后也好救命。”
“硬生生的收回快刀憋成重伤,值得吗?”
慕容紫衫爱恨交织的瞪了他一眼,面色一红矜持道:“有倒是有,我从家里顺走了好多,不过你又不是人家的什么人,说换就换,似乎,似乎名不正言不顺。”
“呵呵,也倒是……”王动打了个哈哈,拄着银刀尝试着站了起来。
旁边的齐芳搭了把手扶着他的胳膊,忽然看了看慕容紫衫,弱弱的心虚道:“大姐,原来他不是你男人啊,我先前口无遮拦,你千万别在意啊。”
“大姐?再敢叫我大姐,我撕了你的嘴。”慕容紫衫一下子便怒了,腾地站起身刚想抽齐芳一个耳光,忽然发现一旁的王动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她顿时想起了刻意在王动面前装出的大家闺秀的淑女形象,看向吓了一跳的齐芳柔声道:“姑娘家最是在意自己的年龄了,你同为女人应该知道这一点,这次我原谅你啦,以后不可再犯,知道吗?”
齐芳连连点头,王动眨了眨眼,也觉着慕容紫衫这话在理。
女人嘛,有几个不在乎自己的年龄呢?慕容紫衫年方十八,却被看起来能有二十五六岁的齐芳喊大姐,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摇了摇头暗暗一笑,带着慕容紫衫和齐芳走到了段水流众人跟前,解除了捆着胡启年三人的两条捆仙索。
段水流神情复杂看着王动点了点头,沉默少许后道:“多谢你刀下留情,段某记下了。”
王动默然少许,忽然问道:“除了今日晨时的老头和青年,你曾杀过多少无辜之人?”
段水流目光一闪,道:“怎么?你要打抱不平?”
王动直视着段水流的眼睛,没有做声。
段水流沉默少许,摇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段水流自从拜入剑符门修行以来,除了那一老一少两个鼠辈,无论门里还是门外,从未枉杀过一人。”
“哦?”王动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心头一阵轻松。
“不相信?”段水流胸膛刚刚挺起,却又转瞬塌了下去,眼睛里的黯然仿佛一座大山,压的他身形微微佝偻语声低沉:“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总归是因为我,害死了两个师弟师妹。”
悄然走出人群,段水流在一众师弟师妹第一时间来不及制止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留恋的看了看面前碧波荡漾的深潭,回过身来的同时,手中反射着阳光血一样红的符火鉴高举过顶正对着他的头颅。
王动瞳孔一缩,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满身的血液瞬间沸腾。
一众满脸不解的剑符门弟子几乎同时明白了过来,纷纷呼喊着段水流不要做傻事。
段水流看着神情凄然的那些剑符门弟子,微笑着道:“人,犯了错,必须有勇气去承担后果,这样才不失为人,诸位师弟师妹保重,我去了!”
“不要啊段师兄……”剑符门弟子齐声大叫,符火鉴之威,他们听过,一旦激发,玉石俱焚。
然而段水流紧闭双眼却是置若罔闻,扣在掌中葵花盘模样的符火鉴猛然间红光一闪,密密麻麻的一个个小孔中,春蚕破茧一般,猛的钻出了一簇簇火苗。
王动呼吸一滞,那一簇簇冒出小孔吞吐不定的火苗,隐隐约约呈淡红色,定睛一瞧,却又似乎是透明,纵然相隔四丈多远,符火鉴上散发出的滚滚热浪,依然烤的人面皮生疼。
眼看着段水流便要自杀在他的符火鉴下,慕容紫衫和齐芳悚然动容,王动踏前一步有心规劝,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既佩服,又惋惜。
是啊,人犯了错,终归是要承担后果的,除非不是人,段水流不失为顶天立地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一个剑符门男弟子忽然阔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奋力嘶喊道:“段师兄,你若一定要死,我陪你一起上路!”
其他人纷纷回过神来,一个个都把阔剑架在各自的脖子上,七嘴八舌喊着同样的话。
王动一阵动容,有同门如此,段水流不枉此生!我王动若是有朝一日到了这般境地,是否有人能如此待我?虎子?小丁?若雪……
“你们……”段水流举着火光吞吐蓄势待发的符火鉴,一个一个的看过了那些情真意切的脸庞,仰天闭眼长长的一声叹息,颤抖着手臂最终收了符火鉴。
然而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他就此作罢的时候,就见他右掌一翻一把扣住了他的左臂,“咔嚓”一声脆响,鲜血迸溅中,血淋淋的整条左臂,已被闷哼一声的他,齐肩拧掉……
“从今以后,因我而死的师弟师妹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只要我不死,他们的家人后代,都有我段水流不遗余力的照料!”
段水流掌中突然升腾起火光,一举吞没了撕下来的左臂,看着浓烟火光,他郑重发誓。
剑符门弟子都傻了,回过神来后一个个抢到浑身颤抖咬牙不哼一声的段水流身旁,流泪的流泪,上药的上药,乱做了一团。
躺在地上的胡启年三人泪洒衣襟,既是怜惜又是仰慕的目光,定定的望着人群中那个屹立不倒的独臂之人。
王动忽然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只小瓶,倒出了流光溢彩的一粒丹药,捏着灵丹走了过去,“这是定元丹,可以瞬间止痛,疗伤的效果也是不错,你服下吧。”
“你……”段水流眼睛里顿时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意味,看着王动的眼睛,忽然伸出手掌抓过了定元丹,仰头一口吞了下去。
慕容紫衫咬着嘴唇默默沉吟,齐芳愣愣的看着两个对视中的男人,剑符门弟子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众人以西光影斑驳的树林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鼓掌大笑声,“呵呵呵呵……仇敌之间,惺惺相惜,真是好感人,赢某也来凑凑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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