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滴在药罐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桑榆愣在了原地,慕容墨翊直接红了眼眶,阿君真是尹伊,就连在他面前,她也选择也毫不掩饰这一点了。
尹伊知道,慕容墨翊肯定猜出她是尹伊了,无所谓了,都生死与共多少次了,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直至手指不再流血,尹伊才收回手,从药箱里取了块白布简单一缠,接着捣鼓起药罐里的汤药。
炭火烧得很旺,在这个温暖的春天里使得房间有些燥热,草药味更是弥漫整间屋子。
熬得差不多了,她把药渣滤出,接着在浓浓的汤药里放了大把粉末状的东西,又放到炭火上继续熬,直到把汤药靠干,只剩些黏黏的固体泥状物。
然后把药罐放到凉水里驱除热气,这才伸手进去把底部的泥状物放在掌心,搓了十二颗指头盖大小圆滚滚的褐色药丸,放到了提前准备的一个手掌大小的木头盒子里,均匀摆开。
忙完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尹伊揣着木头盒子走向了一直默默站着的慕容墨翊。
她拉过他的手,将盒子递到了他手中,道:“早中晚各吃一粒,四日后便可下床,后续好生调养,不出两月即可康复!”
慕容墨翊攥紧了盒子,另一只胳膊突然环住她的纤腰将她带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阿君,我该如何感谢你?”他哽咽道,泪水夺眶而出,好像因为这个女人,他的眼泪总是不值钱。
尹伊贪婪地窝在他的怀里,这是他们在险境里第二次拥抱,仿佛只有在此刻,她才能体会到自己的真心。
“我突然觉得报仇没有那么重要了,当下所拥有的才是弥足珍贵的。”她轻言出声。
慕容墨翊心里一颤,他刚刚说当下拥有的是指他吗?他缓缓放开了她,尽管此时她的模样依旧陌生,但是那双眸子是属于她的,温柔又坚定。
时间紧迫,千言万语,他还是选择了理智,“阿君,大恩不言谢,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嗯。”尹伊点头。
他拉着她大步走到柜子前,挪开柜子,打开了盖板,道:“快走吧,过了今天,我会去找你的!”
尹伊深深凝视了他好一会儿,终点头,“嗯,我走了!”
话罢,她快速跳了进去。
慕容墨翊快速盖好盖板,挪回柜子。
在熬药这一个时辰里,已经有更多的兵力围困了这个房间。只要御景帝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两刻钟后,慕容墨翊约莫着尹伊已经走出了密道,这才冷看了眼地上昏睡过去的太子袁晟,慢慢踱至房门口,打开了房门。
瞬时间,无数刀戟全都对准了他,他眼睛不眨一下,道:“你们进去把太子殿下抬出去吧!”
所有禁军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进去几个人把太子袁晟背出了房间。
“解药已到手,带我去面圣!”紧接着他又说了句。
于是在大批禁军的押送下,他步行着去了皇宫……
包围慕容府的禁军是在半夜时分撤走的,家眷们松了绑,但仍是人心惶惶。
御景帝吃了尹伊配制的药丸后,身体瞬间恢复了生气,留下慕容墨翊说了一宿的话,等他回到慕容府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刚进慕容府大门,就远远看到两个身影向他跑过来,嘴里还喊了一声,“翊儿!”
是大夫人和白芷,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两人一夜没睡,不知跑出来多少次了。
慕容墨翊心下一酸,疾步走了过去,当两人面对面时,他发现赵氏脸上濡湿一片。
赵氏心疼地握住了慕容墨翊手臂,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更是泪水连连。
慕容墨翊红着眼眶跪了下来,匍匐下身子给赵氏磕了一个头,“让母亲挂心了!”
赵氏急忙拉起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慕容墨翊又想到了老夫人,急忙问道:“母亲,祖母可曾醒来?”
赵氏点了点头,“醒过来了,但还是很虚弱。我听桑榆说了,是那个叫阿君的人为老夫人施了针,也是她救了我们慕容府。只是不知那人……”
慕容墨翊急忙打断她,道:“母亲,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回房再说吧!”
“嗯,好!”
两人进了落樱苑大夫人的房间,面对面在床边坐了下来。
其实阿君这个名字,大夫人已经很熟了,前几天慕容墨翊回京受伤就是为了救她。但是当时赵氏没有过问太多,她把慕容墨翊训斥了一顿,对阿君也是充满恨意。
如今阿君反过来救了慕容府,赵氏又是明理之人,自然对阿君感激不已。
慕容墨翊把阿君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阿君是护国公最宠爱的一个部下,为彧国做了无数的贡献,因为受护国公牵扯才被御景帝设计追杀,并没有透漏阿君的真实身份是尹伊。
听完后,赵氏拉住了慕容墨翊的手,语重心长道:“母亲是爱脸面之人,一心希望你为官,你成为镇国公后,我这张老脸别提多风光。但是经历了昨日之事,母亲彻底悔悟,再无贪恋之想,人若是成日提心吊胆地活着,就算再风光也没什么意思。所以,辞官吧,我们回丰城,远离顺城这虎狼之地。”
听完这些话,慕容墨翊感动极了。他何尝不想远离官场,可是昨夜御景帝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让他心软了。
一个皇帝纵使再狠辣,再无情,却在你面前放下身段,倾尽忏悔话语,苦苦挽留,你怎能狠心拒绝?
对,御景帝拖着病重的身子,用了一夜的时间劝他留下,他放下了皇帝的自尊,从继位的艰辛到如今的太平,甚至还说到了对杀害护国公一事的忏悔……
慕容墨翊揽过赵氏的肩头,安慰道:“母亲,昨日让你受惊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赵氏赶紧追问,“那辞官的事?”
“现下皇上病着,情绪不稳定,等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我再与他说。”慕容墨翊笑着搪塞着。
赵氏脸露不喜之色,急忙道:“发生这种事,慕容府人心惶惶,更是成了天下的笑柄,这镇国公的官位坐着还有什么意思?”
慕容墨翊犹豫了好久,才道:“母亲,府内近几日确实不太平,祖母身子也不好,但我有一喜事想说与你听,就是不知母亲是否认同是喜事一件?”
赵氏心下一惊,看慕容墨翊的表情倒有些羞涩之相,急忙道:“什么喜事?快说与我听!”
慕容墨翊垂下眸来笑了,低声道:“母亲,我想与月婵成亲……”
赵氏一听这话,脸色瞬间阴郁下来,想到尹伊那单薄的身子和倔强的性子,还有那卑微的出身,与其说这是件喜事,不如说这是件囧事。
赵氏再次拉住了慕容墨翊的手,叹息道:“哎,为娘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你若是愿意,就娶了她吧!听闻皇上还给你们赐了婚,就算是不知乎我一声,我也无权阻拦啊!”
慕容墨翊反握住了赵氏的手,起身跪在了床边,道:“母亲,翊儿希望您能真心实意地接受月婵,否则,我绝对不娶!”
赵氏看着慕容墨翊哀求的眼神,抬手捋顺他张扬的墨发,最终露出了慈爱的笑容,道:“这才几年啊,我的翊儿就这么大了,翊儿有担当啊,母亲欣慰!母亲向你保证,月婵进府后我会真心待她,真心实意地接纳她!”
慕容墨翊眼眶红了,挣脱开赵氏的手,狠狠向她磕了三个头,之后抱拳道:“谢谢母亲成全!”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慕容墨翊疲惫不堪,身上的伤也是疼痛难忍,大夫人便给他在落樱苑安排了一个房间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他迷迷糊糊听到房外一片嘈杂声,他艰难睁开双眼,拖着疲惫的身子往门口走去。
刚敞开门,就见二十几个禁军吃力地抬着七八个大红箱子放进院里。慕容墨翊蹙眉,这些箱子里除了金银财宝又能是什么?
一旁隋公公笑容满面地跟大夫人说着话,大夫人客套地招呼着。
当看到慕容墨翊站在门口,隋公公赶紧贴了过去,娘娘腔道:“镇国公,这些呢是皇上的一片心意,皇上说了,以后你们亲如兄弟……”
慕容墨翊看着隋公公那笑靥如花的脸,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道:“把箱子抬回去,就说皇上的心意我领了。国家危难之时,尚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些钱若是用在百姓身上,定能收获民心!”
隋公公愣了片刻,很快又笑了,“镇国公真是想得周到,可是皇上为了挽回您的颜面,我们这一路可是敲锣打鼓过来的,这若是再抬回去,岂不抹了您的面子?”
慕容墨翊冷冷笑了,“面子值几个钱?我慕容墨翊从不知面子为何物,抬回去吧,不要再劳烦我的人跑一趟了!”
隋公公老脸一红,不自在地笑了笑,“那杂家这就抬回去!”
“那有劳隋公公了!”
隋公公的人一走,大夫人也算是宽了心,他们慕容府最不缺钱,皇上的钱像是烫手的山芋,用着不顺手啊!
突然慕容墨翊想到了什么,急忙奔向赵氏,道:“母亲,现在什么时辰了?”
赵氏随口回了一句,“快午时了,怎么了?”
慕容墨翊心下一慌,急忙往院外走去,“母亲,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午饭不用给我留了!”
伊伊,我慕容墨翊伤不起,你一定不要再跑了,我这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