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走后,尹伊慌乱地挣脱开慕容墨翊的怀抱,快速环住身子蹲进了浴桶里。
“还看!”尹伊瞪着他凶煞道。
慕容墨翊这才收回目光,慢慢背过了身子。在这府中,除了他娘和祖母之外,也就只有她敢如此蛮横地跟他说话了。
尹伊注意到他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八尺高大身材,肤色略显沧桑,五官刚毅立体,黑色衣袍,头发也只是从两鬓抄起两缕随意绑在脑后,就连头绳也是很普通的,甚至有些凌乱。
这让她想起了楚俊生,他很在意自己的外观,梳洗甚至比女人都勤奋。一天换好几身衣服,头发更是一丝不乱。玉冠束发,不满意从不出门。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给人一种不拘小节的架势。身型粗犷笔直,宽大的后背如同他结实的胸膛一样,总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今晚我不去!”尹伊直截了当地拒绝,语气执拗得很。
她从来不喜抛头露面,尤其是在陌生人堆里。她没有妖娆之口,话从心出,难免会得罪人。
前十九年,没人知道尹忠国之女的样貌,她就像是神一般存在的人物。
现年她二十岁,和一面之缘的楚俊生一见钟情。接着是闪婚,再后来就怀孕,由于孕期反应剧烈,她从没出过门,所以她的样貌鲜有人知。
“你如果想在这府中有立足之地,就必须去!”慕容墨翊回道。
这二十几天他一直在外地忙粮食的事,因路途较远,所以一直没有回府。但是府中有他的眼线,自然知道尹伊和孩子的处境。
尹伊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需要,别人怎么待我那是他们的事,我不在乎。”
慕容墨翊皱眉,忽然转过了身,倾身上前死死按住了浴桶,直逼尹伊的眼睛,道:“你现在是孩子的娘亲,你的处境关系到他未来的生活。若你无法担任起一个娘亲的职责,那你走吧,我不需要一个没用的人留在身边!”
他的声音不大,但那眼神简直要吃掉她,是一种大为失望的眼神。
尹伊先前还因为羞涩躲躲闪闪,如今对视着他深潭一样的眼睛,竟有些自责起来。
确实她的一言一行都太自私了,一点都没有考虑孩子的处境。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她爱那孩子,与自己所出无异。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尹伊终因内疚别开了视线。
尹伊之所以选择作孩子的娘亲,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失子之痛,更重要的是慕容墨翊对她的复仇有帮助。
“那今晚……我用不用遮面?”她语气低下来。
慕容墨翊看了她好久才站直身子,冷声道:“不用!”
“那你现在应该出去了吧?”仍旧是不受控制的倔强语气。
慕容墨翊深看她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看到房门关上,尹伊长舒了口气,为什么这男人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但她不知道的是慕容墨翊对她也是同样的感觉。
沐浴完毕,尹伊便回了房间,孩子正在红杏怀里哭个不停。她疾步跑上前,从红杏怀里接过孩子,快速爬上床,宽衣解带,喂起奶来。
“无忧,乖,娘不会离开你的!”
尹伊边抚摸着孩子的额头,便喃喃自语着,无忧这名字是她给孩子取的,叫了二十几天了,已经朗朗上口了。
只是不知慕容墨翊能不能接受这个名字?但即使他不接受,她也不会有任何意见的,毕竟他是孩子的亲爹。
正想着,这时床前的红杏结结巴巴地小声道:“姑娘渴不渴……额……要不要我倒杯水?”
尹伊一愣神,缓缓抬起了头,见红杏正双手撕扯着帕子,头也埋得低低的,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这时,院里传来一阵凄惨的喊叫声,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他每喊一声,红杏都跟着抖一下。
“啊!流云,饶命啊……”
“啊……轻点打……我还有六十老母要养活……”
“啊……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尹伊这才想起了旺财,也明白了红杏之所以这番紧张的原因。她还以为慕容墨翊只是口头说说而已,毕竟旺财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先前尹伊对红杏一忍再忍,就是不想在慕容府挑起事端,如今慕容墨翊开始了,她就算再躲也躲不过去了,只能顺着绳子往上爬了。
尹伊将视线看向了红杏,厉声道:“红杏,你这条贱命我先给你留着,若你胆敢再尊卑不分,我定不轻饶你!”
红杏听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在地上狂磕着头,“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了,出去吧!”
红杏踉跄地跑出去后,尹伊陷入了沉思。深宅大院,表面光鲜亮丽,富贵和气,实则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慕容墨翊,我本想平平静静地活着,你却将我拉入这浑浊的泥潭,你能将我毫发无损地解救出来吗?
傍晚时分,晚宴即将开始,红杏乖乖地给尹伊梳了个简单的流云髻,一只不起眼的碧色莲花状玉簪斜插于发间,隐约可见。
这是她死里逃生后身上唯一的一件首饰,却是她母亲伊氏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红杏见尹伊头上只戴了一个普通玉簪,急忙嘴甜道:“姑娘,有大少爷在,您以后金银珠宝定然是拥有尽有!”
尹伊抬头瞥了红杏一眼,又冷冷地把目光转向别处,道:“我不稀罕!”
红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这张小甜嘴儿在老夫人那儿可是讨了不少好处,如今在尹伊这儿竟吃了闭门羹?
“走吧!”尹伊兀自站起了身。
红杏回过神来急忙阻拦道:“姑娘粉黛未施,裙衫未换,这是大场合,被人诟病可就不好了。”
尹伊脚步微滞,这红杏先前虽刻薄于她,但此时却好心提醒,难免让她心生一丝欣慰。
“我不喜香料,又不喜鲜艳的衣着,这样即可!”
尹伊扔下一句话后,径直走向床榻旁,抱起了不停手脚乱蹬的无忧,又包了个小薄被子,这才走出门去。
红杏赶紧上前带路,心里纳闷着,彧国人人皆知赛月婵虽出身青楼,但知书达礼,温婉可人,跟京城大户小姐相比绝不逊色。
而眼前这位冷得跟块冰山,跟慕容墨翊倒是有一拼,难道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