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尹伊很快被老三和老六五花大绑起来,因为两人对她有怨恨,绑的力度真是用了狠劲,就连慕容墨翊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怜的傲雪哭得嗓子都哑了,尽管她有一点点三脚猫功夫,但在冲上去救尹伊的时候,因为力量相差悬殊,被老三和老九推倒在地多次。
慕容墨翊全程跟个僵尸一般,直直地盯着尹伊的脸往死里看,目光似刀子一般凌迟着那张脸。
他的心在抖,牙齿也哆嗦个不停,怎么会这么巧,他竟阴差阳错救了这个恨了接近四年多的女人。
他曾经暗暗发誓,若是再遇到她,定会扭头就走,绝不留恋半分。可是真正遇到了,一颗心再次被伤痛洗礼,根本无法走出她的魔控。
没想到在这穷山僻壤之地遇到的一个让自己敬佩不已的人,竟然会是她?老天在跟他开玩笑吗?
尹伊的额头被乱石砸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她的整张脸,就连此时也在慢慢流着血水。
除此之外,她身上的黑色衣衫也残破不堪,多处露出的白色寝衣上也是血迹斑斑。裸露的脖子,手臂,甚至是脸,都有大大小小的划痕,模样甚是悲惨。
慕容墨翊、老三和老六也好不到哪里去,基本跟尹伊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若是褪去衣衫,定有无数青紫瘢痕。
“伯伯,你放过母亲好不好?”
柔柔弱弱的声音成功地将慕容墨翊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深深凝视着傲雪,目光犀利得如同魔鬼一般。心再次伤得四分五裂,她竟然有了孩子?孩子的爹又是谁?会不会被砸死在这些碎石中?
怪不得这孩子这么漂亮,原来有这么漂亮的娘亲,能不漂亮吗?若是没有这孩子,或许他能早一点认出尹伊来。他老是感觉被那大夫牵着心,但就是找不出原因在哪儿。
良久,慕容墨翊咬着牙根来了句,“她是罪人,我要把她带回去赎罪!”
傲雪太小,还不懂这话的意思。慕容墨翊目光太吓人,已不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伯伯了。她怯怯地抠着手心,弱弱地来了句,“不要丢下我好吗,我想跟母亲在一起……”
慕容墨翊盯了她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要跟着也行,你自己走路!”
小小的傲雪流下泪来,这真是她的父亲吗?可能搞错了……
她用小手擦着眼泪,又小心地补充了一句,“我还有一个姑姑叫雪蝶,你们没见到她吗?”
这话一出,两守卫瞬间懵住了。
雪蝶,名字好熟悉,当他们突然之间记起此人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昏迷不醒的尹伊,当那熟悉的容颜进入视线时,他们瞬间惊掉了下巴……
怪不得慕容墨翊会是如此暴跳如雷的反应,原来他们救的人竟然是主人的心头肉,这么说老四和老五的牺牲也是值得的了……
慕容墨翊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一拳头打在了一根枯树枝上,只见树枝顿时四分五裂开来。
“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话说完,就见他弯下腰将尹伊打横抱了起来,迈开步子向树林里走去。
他们几人因为有伤在身,飞出丛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了,只能徒步走出去了。
慕容墨翊像个雕像一样笔走在最前面,从抱起她那一刻,他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疲累,脑海里全是跟尹伊经历的点点滴滴。
她的体重还是那么轻,但是他感觉却有千斤重。因为心太累,有这几年无法承受的大起大落,没人能懂他,理解他……
他的眼泪终于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吧嗒吧嗒一滴滴落到了尹伊身上,如同狂风暴雨般,将这几年憋屈的泪水全洒落在这女人身上。
为了跟上他们的步伐,傲雪像个小兔子一般,时而走走,时而跑跑,一声累也没敢喊。她知道现在的处境,唯有老老实实跟着,才能跟母亲在一起。
不过也多亏了尹伊平时带她看病走路的历练,她才能勉强跟上他们的步伐。
一路走下去,停停歇歇了多次,他们终于凭着惊人的方向感在天黑前走出了这片密林。
看着慕容墨翊气喘嘘嘘的样子,老三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将军……我来帮你抱一会吧……”
只听慕容墨翊冷冷来了句,“走开,你们谁都不能碰她!”
老三再也不敢言语,默默地跟上他的步伐。
只听“哎呦”一声,最后面的傲雪被一块石头绊倒了,膝盖处裤子磕破了,血流了出来。
老三和老六回头看她了一眼,那么小的孩子在身体有伤的情况下走了那么远的路,硬是什么怨言也没说,真是有骨气啊!
他们目光里有了怜悯,老六想抱起她却被突然转头的慕容墨翊厉声呵斥住了,“谁都别抱她,让她自己走!”
是嫉妒,是惩罚,她爱的女人竟然生了别人的孩子,没把她扔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傲雪红了眼眶,小嘴儿把下唇一咬,快速爬起来跟上他们的步伐,金豆子滚落。再次断定,他应该不是父亲……
当他们走到分粮处的时候,天彻底黑了,就见一顶顶帐篷重新支了起来,大片的火把和篝火熊熊燃烧着,将这片天空照得雪亮。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若干守卫迎了上来,看到回来的几人都是惨不忍睹的模样,关键是将军怀里还抱着个人。
就见守卫四十冲上前问道:“将军,你们这是怎么了?遭到埋伏了吗?老四和老五呢?”
慕容墨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抱着尹伊径直往帐篷里走去。
老三赶紧将他拉到一旁,道:“让兄弟们赶紧准备跌打损伤的药,还有干净的布和热水,另外把将军住的那个帐篷里的地铺都挪到别的帐篷去,再准备点吃的……”
四十仍然追问,“你到底说呀,急死我了,发生什么事了?老四和老五呢?”
老三摇了摇头,“回头再跟你说,快去准备吧,将军急需这些东西!”
四十只能点头,“那我先让弟兄们准备!”
帐篷里,慕容墨翊将五花大绑的尹伊放到了木板床上,然后坐在床边如同痴傻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将士们轻手轻脚地将帐篷里的地铺都挪到了别的帐篷,又陆续有人将热水、伤药、白布和一大碗米粥放到了床边,又多点了几支烛火,这之后再无一人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墨翊缓缓解开了尹伊身上的布条,一道道血红的勒痕出现在她裸露的手臂及脚踝处,他知道她的身上定然也是如此。
他蘸湿棉布,一点一点将她脸上干掉的血迹擦干净,顿时倾城容颜再现。额上的口子很深,定然得留疤的,他的心在滴血,用颤抖的手为她消毒上药又包扎好。
之后,他褪去了她所有的衣衫,将她的身子轻轻擦洗干净,然后把密密麻麻的伤口和淤青全都上了药,最后找来自己宽大的寝衣为她穿上,又盖上了被子。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眼泪就没断过,一滴一滴将这几年埋在心底的恨和思念全部发泄出来。
但是,最终他发现他输了,输得好彻底,他爱她,爱得海枯石烂,爱得肝肠寸断……
他拿起了她粗糙的手放在脸颊,这只手前天还为他按摩过,还为他施过针,还为他配过草药……
他也终于明白她为他诊脉时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了?原来,是故人!
她的到来就像梦一般,让他不敢闭眼,不敢睡去。他就静静地坐在床边,即使身体再累再痛,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她,他已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了,若是她再离开,他只有死路一条。
终于到了半夜,慕容墨翊强撑的身子已经达到极限,他充血的双眸一点点将要合上时,忽然听到帐篷入口处有点动静,让他警惕地再次睁开了双眼。
他艰难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向着入口处挪动着步子,当傲雪那蜷缩的小身子进入视线时,慕容墨翊转身就走。
“伯伯,我想看看母亲!”
忽而响起的童音让慕容墨翊立马顿住步子,他再次转头时,就见傲雪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此时的傲雪头发乱成了鸡窝,脸上脏得要命,还有多道浅浅的划痕,衣服更是脏破得没法看,就是个小乞丐。
“进来看一眼就赶紧出去!”慕容墨翊最终松了口。
傲雪眼神亮了,用力点着头,之后就在慕容墨翊弑人的目光下,快步跑进了帐篷。
在见到尹伊那刻,傲雪不敢哭出声,她只是站在床边不停地落着金豆子。
慕容墨翊就站在她身后,那么小的人儿,身上不仅有伤,还走了那么远的路,此时能站在这里也是个奇迹。
忽而傲雪转过了身,泪眼汪汪地仰起脸看着慕容墨翊,“伯伯,谢谢你救了母亲,我出去了……”
小小的身子就要走出帐篷了,身后却传来沉闷的一句话,“你回来!”
傲雪慢慢转过身又走回帐篷里,一脸的紧张。
“坐床上去!”慕容墨翊命令着。
傲雪老老实实地爬上床坐下来,就见慕容墨翊拿了个凳子,端着药坐在了她的跟前。
他蛮横地拉起她的一只小手,撸上袖子,一点点为她破皮的伤口上起了药。
之后是另一只小胳膊,小腿,小脸蛋儿……
傲雪眼泪流得更急了,他真好,应该是她的父亲。
寂静的夜里,慕容墨翊垂着眸小心地为傲雪擦着药,忽而问道:“你……你父亲是谁……”
傲雪吸了吸鼻子,大眼睛眨了眨,认真地说道:“母亲说,父亲是只蠢猪……”
慕容墨翊一怔,收回手,盖好了药瓶,“好了,出去!”
傲雪灰溜溜爬下床,大步跑了出去,难道说错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