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到营部去住一阵子。”午膳时,凌念空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有点发懵,伸出去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瞥了我一眼,执起筷子将那块我本要去夹的五花肉放到我碗里。“不想去?”他的话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不是……”我将肉放到口中咀嚼,心中只觉不妙:营部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军营!而且据说凌念空在升任将军前,就极受神武军将士敬仰。如今他做了主帅,那些将士必定对他唯命是从。我若是去了那儿,想逃岂不是更难?……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他放下筷子看我。“这里虽是我的府邸,但府上有不少人是当初皇上赏赐的,以你的聪明,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我点头。他的意思是,府里说不定有皇帝安插的眼线,我若是长久住在这里恐引祸患。
“可我一个女子总不能一直住在军营里……”我小声道。
“我自不会让你一直住在军营,待我肃清府上下人,你便可回来。”
原来他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可是你就这么把皇上的人都换掉,皇上不会追究吗?”
他闻言竟是笑了。“这些无需你担心。”
“哦。”我低声应了继续吃饭。
气氛静得让我有些不自在,于是没回找话道:“那个洛尘染是?……”
他应是没想到我忽然提到她。“你见过她了?”
“嗯……她是什么人?”我随口应付着他,脑袋里却在想我若是真的进了军营该怎么脱身。
“她的身份有些复杂,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凌念空似是没发现我的心不在焉,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她是不是喜欢你?”
汤勺碰撞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这才觉出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当即恨不得去咬自己的舌头。燕林宣,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半晌心不在焉的就是在想这个?”
闻言我猛地抬头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又放下筷子,略带探究地望着我。
原来他还是看出来我在想其他事情了,不过还好他以为我在纠结他和洛尘染的关系。既然他这么问,我便点了点头。总不能告诉他我刚才其实还是在想怎么逃跑吧?!
不知为何,他见我点头,面上竟是露出一丝浅笑。“她与我不过目标一致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你不要多想。”
我才不会多想。谁不知道他凌念空除了原主,其他人根本瞧不进眼里去?
他忽然站起,来到我身边。“别这么小心翼翼地同我说话,我不喜。”
“哦。”我嘴上应着,心里却暗骂:这个狗男人,事情可真多!
膳后,凌念空放我回了留园。独自安静下来只觉精疲力尽,多半是心累所致。
仔细想想,即便是凌念空为了保我不被府上有异心之人盯上,将我暂时送去他处,也不一定偏要把我带到军营。
他堂堂主帅完全可以在为我寻个掩人耳目的住处。所以,他偏要我随他去神武营应还是对我有所提防,毕竟那地方可不是我想逃就能逃的……
恍惚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入夜后气温骤降,我点上火盆却还是冷得发抖,便钻进了被子。
本以为这样会有所缓解,但随着夜渐深这种冷意越发地另外难以忍受,总觉得有寒气往骨缝里钻。
不对!原主这身体畏寒我自是知道,但这种冷法,明显不寻常,很像之前寒毒发作时的感觉。可是昨晚凌念空明明给了我解药,我当即就服下了,难道他动了手脚,毒并未解?
可是就算是毒未解,今日离月末的毒发之日尚远,现下不该会有这种症状……
我因体内四窜的寒气没有半点力气,却还是费力地替自己把起了脉。触到脉象,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原来是原主本身体质所致……
把过脉我心知这症状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越拖只会越严重。
我艰难地移动身子,可手抖的厉害,想为自己施针都是不能。
“得想办法叫人来。”我心里就这么一个念头。可是因为凌府下人不可靠,所以我能叫到的只有凌府的侍卫,而侍卫则均守在院外。可不管怎样,我还是不敢耽搁。
费力挪到床沿,试着下床。可双腿根本没有半点力气,于是我直接跌在了地上。顿时觉得很是无助,就凭现在这虚弱的样子,根本无法到院外叫人。
然而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凌念空见我倒在地上,急忙一个箭步上前。“你怎么了?”
我将他眼中的惊恐看在眼里。“我……”刚吐出一个字,我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声太过飘忽,恐怕只有奄奄一息的人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亦是有些惊慌,却还将我抱起。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我就像涸辙里濒死的鱼忽逢落雨,手虽是没力,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换上了他的脖子。
他将我放在床上,欲要松开我,去唤人来。
他的手臂刚撤回些许,那稍退的寒意便重新袭了上来。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双臂慌张地环住了他的腰。
“别走……我好冷……”我的声音已经颤抖地不像样子,浑身也在打战。
他的身体僵了僵,抱着我将我往床里挪了些,拉开被子将我盖住,而后自己也钻了进来。他刚靠过来,我便本能地贴上了他,他愣了愣竟像是有些不自在,而后却是紧紧抱住了我。
我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渐渐地身体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他也觉查出来,在我耳边道:“你到底怎么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不走远,就去院外命人请顾先生来,就回来陪你。”说着,他又要放开我。
我不肯仍是死死地抱着他的腰不放。“我不要,你别走……”我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很多话都是没经大脑随口说的。
“你别闹,这不是小事。”他似是有些无奈。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暖和一下就好了……你身上……很暖……”
“你……”他似是被我搞得有些没脾气了,只好放弃去寻人的念头。“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
我又将他搂紧了些,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道:“冷姑娘……她……体寒……不是天生的,好像是……后来长期服用一种……寒性强的药,才使身子越来越弱……越来越……畏寒……”
他虽没有说话,但我还是感觉到,在听我听到原主时,他的呼吸明显一窒。
我继续道:“本来……长期服凉药……不会这么早就出现如此严重的症状,一般都是……到老年才会出现。可是……”我无奈地笑了笑。“之前你给我下的寒毒……让这身体的状况急转直下……便生了寒症的毛病……”
闻言他抱着我的手臂不自觉地颤了颤,可我还是继续道:“毒没解的时候,受毒性的影响,寒症……只会在月末发作。现在毒解了……身子亏空更甚……这寒症恐会更加频繁……不过,也不会危及性命,只是难熬些罢了……这样看来,昨日那解药……你不该给……”
听我说完,他半晌才费力开口:“可……有法子避免?”
我轻轻摇头。“只能用些温补的药材,长久地养着,许能缓解。还有就是……发作的时候……得……保暖……”
他再无问题,手掌却是贴上了我的背心,一股热流自那里涌向全身。
“谢谢。”我低道。他没有应声,仍是运功为我取暖,可是良久,我还是通体发寒,不过只有些许缓解。
他收回贴在我背心的手,改向我前胸贴来,我一愣,下意识护住胸口,警惕地去看他。
他的眸光暗了暗,却没有发作,只沉声解释:“直接对心脉输运功,效果会更明显一些。”
我这才明白他是好心,缓缓收回了手。他的手靠近我的心口,的确没有逾矩行为,只单纯地调动内力,为我取暖。
“你为何对我有如此重的戒心?你对沈风月都不曾如此。”他似是在埋怨,但听起来却更像是懊恼。
还不是因为你做的那些混蛋事!?
不过他这话却是提醒了我:我为什么从来没对沈风月有过半点戒心呢?其实凌念空和沈风月这两人之中,反倒是沈风月更应令我警惕才是。至少我知道凌念空对我的种种举动,要么是用我作为他权谋游戏中的一枚棋子,要么就是因为我占了原主身子这层关系。
而沈风月对我的好,却是令我完完全全想不到理由,更不知其是何居心,我应该更提防他才对不是吗?可我竟是相信了他,竟还打算同他回北离。
现在被凌念空这么一提醒,我才觉出自己当时的大意,隐隐有些后怕……
“想谁呢?”他的声音里似是隐着怒意。
可我许是身子暖和过来的缘故,知觉困意来袭,想答他,意识却迷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