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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节 对爱的诠释

庸人安好 沙漠大番茄 3408 2022-11-05 02:43

  曹歌终于在大家的劝导下重新振作了精神,并且在家里也要比前些日子活泼一些,也有了更多的精力放在我们两个身上。对此,时至今日,我仍然特别感谢她,感谢她在那段日子里,能够对我和曹灿灿一视同仁。

  爷爷作为党政机关有突出贡献的老干部,那一年临近过年时,政府便派人前来慰问家属。慰问期间,大家提到了爷爷年轻时候当兵的事儿,自然而然的,也顺道提起了这位老领导当年的赫赫战功。于是,到访的有人提议,想看看爷爷当年获得的勋章,曹歌不好推辞,便上楼去找。

  那一次似乎是她从云南回来之后,第一次进到奶奶的房间。

  那天,奶奶躺在床上睡午觉,可能是药物的原因,奶奶在生病之后就一直睡得很沉。所以,曹歌进到其房间内所弄出的声响,并没有惊醒她。

  吴妈在一旁凭借着印象跟曹歌一同翻找着,她说她记得奶奶好像说过,放在了一个小抽屉里,但是后来有没有再挪动就不太清楚了。根据吴妈的印象,这抽屉是一无所获。

  于是曹歌索性将奶奶屋的柜子按排都翻了一圈儿。结果,在靠近窗子的一个斗柜的抽屉里,曹歌发现了自己小时候的玩具,还有学生时代获得的奖状和证书,以及曹骐和曹牧的,那个年代因玩具匮乏而用草纸画的画儿,这些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一个盒子里。

  曹歌伸手拿起一张斑驳的纸,那纸的颜色已经发黄,上面画的是什么家?字迹已经随着岁月的侵蚀已经看不清楚了。她不知道,那是这两个哥哥中的谁儿时的印记。那稚嫩的画笔,或许是画出了他当年对自己家庭的美好憧憬。而实际上,画面上所呈现出来的温馨与和谐的场景,在曹歌的印象里并没有出现过。但是即便如此,她在看到那幅画时,依旧还是泪目了。

  吴妈在她身后正蹲着身子翻着柜,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抽泣声,她起身走来。

  她看到曹歌手里的画:“这是老夫人留的。我记得当时我要丢掉,被她制止了。她说,等你们长大了或者老了的时候,拿出来看看自己小时候的回忆,会很有意义。”

  曹歌又随手拿起一个已经掉了手臂的洋娃娃,又翻开了放在底层的自己上学时的获奖证书,一张又一张,一本接一本。吴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奶奶,小声对曹歌说:“其实,你妈妈不是不爱你,只不过,有时候,恨的背面便是爱。她的很多做法确实欠妥,但是实际上,你离婚之后,她也失眠了很久。”曹歌掩着嘴哭了。她哭的声音很小,可能是怕吵醒床上那位睡着的老人。

  吴妈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要下楼:“我去给他们续点茶。”临出门时,她用一只手拍着曹歌的后背:“哪有亲妈不心疼孩子的呀!只不过,方式不同。”吴妈出去之后,随手关上了门。我站在自己卧室的门口,在吴妈关上奶奶那扇门时,门里的光下,便是一位垂暮的老人和一个为爱神伤的孩子。

  那天之后,我觉得曹歌对奶奶还是有些变化的。尽管她依旧还是很少去奶奶的卧室,与奶奶之间也沟通甚少,但她会在吴妈做饭忙不开的时候,帮吴妈去熬炖给奶奶的汤。这在之前,是不存在的。在我看来,这也是一个人内心放下仇恨的一种表现。也许,吴妈说的是对的,人对爱的诠释分很多种,曹歌和奶奶之间不可能恢复到很久很久以前,或是像其他母女一般地亲密无间,但也许,他们两个的爱就是这种深沉而又内敛的。彼此嘴上强硬,而内心却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来牵挂着对方。

  很快便要过年了。这一年的新年,对曹家人来说,过,真的还不如不过。

  而那一年的春节,对我,更是意义非凡。

  过小年儿的时候,薛浩便把母亲接来了。母亲很执拗,无论大家怎么商量她让她在曹家住到年后,母亲都死活不同意。年前的薛家也很忙,加上赵伯伯放了假,所以,有几次,便是母亲自己坐着公交车回去的。

  差两天过年的那天晚上,母亲照例自己回去。结果,却晕倒在了公交车站。热心的人找遍了她身上的物品,也没能找到有价值的身份信息。就这样,母亲被路人送去了临近的医院。抢救过来之后,又联系了辖区的派出所。好在,那派出所的人认识薛浩,认出母亲是薛浩的朋友,我们才得知了母亲那晚的惊心动魄。

  于是,曹歌在年前大半夜的自己驾车往返医院为母亲办理转院手续,又联系大夫,检查、化验、会诊,整整一天一夜,曹歌才回到了家。

  她摘下围脖,脸色惨白地一头靠在沙发后背上。我看着她,想问问母亲的话都到了牙门口儿,愣是张不开嘴。

  “她怎么样了?”吴妈递过来一杯热水,关心地问。

  曹歌摆了摆手:“没事儿,低血压、营养不良,加上这冬天季节不好,来来回回折腾的有些感冒,抵抗力太低了。”吴妈叹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曹歌放下手中的杯子:“我也希望没事儿。不过...”曹歌话还没有说完,便抬头看了看站在沙发后头的我:“你过来,沐夕,我有话和你说。”

  我心里一惊,挪着步子去了她身边坐下。

  “你妈妈,病了,很严重。”曹歌说完之后,扭头看向我。

  “很~很严重?”她点了点头。

  “沐夕,其实,有时候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心善,但总是过不去心里的某道障碍。家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慢慢的,我也看明白了,揣着仇恨生活也是活,但是放下仇恨却能让自己轻松不少。尤其,是对亲人。”

  “我没有仇恨。”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但愿,你没有。但有,我也能理解。”后来我知道,曹歌是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对我渗透着母亲的病情,而且,由于她和奶奶之间关系的僵硬,让她对我的所作所为也能理解,所以,曹歌从来没有胁迫或者威胁过我要对我母亲如何如何,她只是会在某一刻突然来一句:珍惜眼前人,因为,说不定这个人,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曹歌这句话太深奥了,读懂,为时已晚。

  她像是在感叹自己,也像是在说琴婶儿,说奶奶和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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