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蛇潭怪尸

　　林夕一怔，道：“七情六欲……见过了七情六欲便忘不了了吗？”那女子冷笑道：“最难忘的便是七情六欲，怎么可能忘得了？”林夕道：“却也未必。”

　　那女子冷笑道：“敢问林公子，你可忘了？”林夕道：“我早忘干了。”那女子笑道：“你已经忘了她吗？”

　　林夕猛然一省，瞪视那女子，道：“你是谁？”只见那女子斜侧着身，洁白如玉的脸带着三分冷笑。分明是不曾认识的人，突然之间，却说不出的熟悉与心痛。

　　那女子不理会林夕，向白秋英道：“还发什么呆？里面有什么？和我进去！”白秋英吓了一跳，道：“上主，里面是你以前的修练之所。”那女子瞪着她道：“我不知道吗？用你来告诉我？”白秋英不敢多说，低头唯唯作是。

　　那女子哼的一声，当先往里走去。林夕追上前去，叫道：“你是谁？为什么我感觉见过你？”那女子回头嫣然一笑，道：“刚才我们不是见过了吗？”

　　越往里去，甬道愈窄，人须低头弯腰方能过去。白秋英打起火把，却见甬道两边已没有了之前那些字符。

　　林夕道：“这蛇窟中可有什么？”白秋英道：“之前属下与孙护法进来过，并非见到什么。但据说蛇窟中藏有万道毒龙，噬人尸体食人魂魄，乃处置叛教者的地方。”林夕微微一惊，道：“江晴烟关在里面可会出事？”

　　白秋英道：“江晴烟修为奇高，那些毒龙近不了他。”抬头去看林夕，见他脸上微显好奇。心中大感讶然，暗道：“少教主难道不知这些？却要问我。”好在她之前见那女子轻易败下丘维，惊为天人，且早先便对上主畏如水火，惧若龙虎，此时虽然惊讶，却不敢怀疑。只道这位上主与少教主行事古怪，常人不宜接近。

　　那甬道向两边渐宽了起来，愈深便愈冷，林夕鬼体护身本不惧寒冷，但走在甬道中竟也感到全身发寒，手脚发抖。白秋英冷得愈厉害，脸直刷刷惨白一片。那女子不知何方神圣，却不惧寒冷，微笑道：“这地方倒也奇特。”

　　行到甬道尽处，那火把经不住寒冷，扑动了两下火苗，也熄灭了。白秋英忙要去点，那女子道：“不用点了，这里这样的冷，多半也点不着火把。”

　　林夕道：“我点得着。”伸手一挫，捏出一团鬼火照亮。那女子微笑道：“你还真能点得着。”过了甬道，却又是一条青石路，有石阶通向上面铁门。

　　那女子向白秋英道：“你可来到过这里？”白秋英打了个颤抖，道：“以前来过，可似乎没这般冷。”那女子奇道：“以前不冷的吗？”

　　白秋英摇了摇头，道：“没这般冷。对啦！刚进来那会，孙护法给过我一枚丹药吃，说吃了能抗寒毒御毒龙。”

　　那女子微笑道：“看来上次你来时不冷是那枚丹药。能抗寒毒御毒龙，龙又在哪？怎么不曾见到过？”

　　林夕走到铁门前，将门踹开，只见门后黑黝黝、森冷冷一片，隐约有雾气滚动。白秋英颤声道：“上主……我……我也要进去的吗？”

　　那女子道：“进去玩玩。”当先走了进去。林夕跟后，一踏入门，猛然感到全身发凉，眼前模糊，竟有晕厥之感。急运转鬼力护住周身，岂知愈运愈寒，心脏“怦怦”直跳，牙关直撞，竟踏不开半步。突感觉右手被人拉住，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怎么了？”

　　林夕醒悟过来，见拉他那人正是那女子，心中渐定，吐出一口气，道：“这里好古怪！”那女子道：“有甚么古怪？不就是一个蛇窟吗？我与白秋英走出老远才发现你没跟着，才回过头来找你。”林夕道：“走出老远……”眼前晃影，竟然难以看清人物，猛觉四体发颤，竟说不出的恐惧，直欲跪地拜倒。这种感觉即便是他前世身死也未曾感受过，只在贾悦死时方有的。

　　那女子轻声道：“你怕什么？”林夕拉紧她的手，直喘大气，道：“我……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子在他耳边低声道：“这里地气森冷，又不在阴阳之中。你身为鬼魂，最怕这冷。你莫要害怕，你双眼能克制这寒冷。”

　　林夕猛然醒悟，双眼一睁，风情剑在眼珠子中一转，煜煜生光。再望那黑暗深处，已不是那么害怕，道：“我好了许多了。”

　　忽听前面白秋英尖叫一声，声音显得十分恐惧。那女子道：“是白秋英，她叫什么？我们快走！”拉着林夕往前追去。林夕与她的手相握，感觉她手心温热，心又静了几分，之前那恐惧也直消于无。

　　走出三十多丈，只见白秋英蹲在一个栏楼下抱头颤抖。那女子去拉白秋英，白秋英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她，反而松了口气。那女子道：“你怎么了？”

　　白秋英缓缓站起，动作细微，似乎动作得大也会发痛。颤声道：“我……我……”那女子道：“你怕什么？”白秋英道：“我……你……上主……我……”

　　那女子见她脸色惨白，显然被吓得厉害，道：“你看到了什么？”白秋英伸手指着远处阴树下，颤声道：“那……上主……你……你……你不是在那吗？”那女子脸色微变，暗道：“莫非真上主在那？”微微冷笑，大着胆子走去。走到树下，只见枯叶上躺着一具伛偻老尸，面目狰狞，五官扭曲移位，像是晒干了的桔皮。四肢也枯作一块，却未烂掉。

　　林夕走近一看，心头微怕，奇道：“这人是谁？”那女子眨了眨眼，道：“白秋英，你过来。”白秋英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却畏畏缩缩，不敢直视。那女子拉住她的手，道：“你先前便是见到这东西才吓成那样的？这东西你见过？是谁？”

　　白秋英道：“是……是……是上主你……”只多看那东西一眼，又吓得双腿发软，直欲拜倒。那女子一怔，笑道：“这只是一张人皮，看你吓的。”

　　林夕奇道：“人皮？”那女子道：“有皮无骨无肉，不是人皮是什么？”白秋英道：“人皮……那是以前教中阳教荆长老，上主你降临后就不见了……”她话到此处方知失言，急欲阻住已经不能。见那女子笑脸盈盈，却不生气。

　　白秋英暗自奇怪：“上主前后为什么变了一个人？我见到上主降临过的荆长老尚感到恐惧，可看她怎么没这种感觉？”那上主以往出现都给他们带来恐惧威压，那女子却是不同，非但没有威压，反而温和可亲。白秋英虽被那女子震慑住，先前不敢怀疑，此时却已疑了三分。

　　那女子道：“我们上去。”往前边行去。那似乎是一座石头城，栏楼四起，危而破败。远远望去，阁楼轩壁都有道路。脚下的路却只有一条，只能向前走。

　　愈行近那雾水便愈浓，在黑夜下滚动起来。那女子问道：“你可来到过这里？”白秋英道：“不曾来过，上次行的似乎不是这一条路。”

　　那女子嘿的一声，笑而不语。通至亭楼，只见楼道间躺着一具尸体，那女子伸脚欲踢，又嫌尸脏，道：“白长老，你来把他扶起来。”白秋英单看那尸体便已吓得魂飞魄散，近之一步尚且不敢，何况扶起？

　　林夕走近前去，将那尸体提了起来，见尸体面目也都枯了下去，只能勉强辨认出尸体是个少年人。那女子笑道：“呦！你还敢去碰，这玩意又脏又臭又恶心，你真不怕它。”林夕道：“这是谁的？”

　　白秋英道：“这……这是蜀山少主洪仁，上次想救他师叔闯我殿中，被上主降临。”那女子道：“降临倒说不定，尸身也剩下皮了。林夕，你看看是不是。”

　　林夕提着尸体便知骨肉皆无，确实只剩皮囊。点了点头，道：“上主若真为神，降临之时却又怎么要吃人肉身？嘿！嘿！”冷笑几声。

　　行前十余丈，又见到几具尸体，皆上主之前降临之人。石殿生成，四壁生寒。阴气愈沉，森冷翻转。脚下一条石道通向前面一面天池，天池上有个亭台。白秋英连打寒噤，道：“这……这里……”突听到婴儿哭声。

　　那女子微微一怔，道：“你来过？”白秋英道：“不曾来过。”疑神疑鬼左看右看，似乎怕有什么鬼怪出现。那女子见两壁都有三具半身怪人，走近一看却已死绝，她胆子极大，瞪视怪人一会，笑道：“这是灯。林夕，把他们点着。”林夕依言在怪人口中点了灯，突然想到两句诗，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是鲛人。”

　　那女子道：“我们到那边去。”既已点了鲛人灯，四下明亮自不用林夕鬼火照亮，往那面天池行去，石路铺在水面上。行近见池上凭水亭台，帘幕四挂。有婴儿哭声从里传出，林夕三人正当奇怪，突一阵风吹来，帘幕划开，只见亭台间有个婴儿斜躺在地，脚向着林夕等人，正哭啼不止。后面一具怪物正啃食着婴儿脑袋。

　　只见那怪物不似人不似兽，非怪非妖，无鳞无皮，眼大嘴阔，说不出的丑陋，看一眼便觉恐惧。那怪物咬碎婴儿脑袋，啜干了脑汁，伸头进腔，又吃干了内脏，渐渐把身体缩进婴儿体中。那婴儿哭声已绝，四下里死寂一片。林夕三人已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