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风冷人行

　　追出数里后，转向山路，林木渐深。聂亮道：“咱们追出这么远了，那勾停风莫不是插了翅膀去了？怎么尚未见到？”林夕道：“小传教邪异得很，可能还有另类法术可助潜逃。”

　　再追出三、四里，远处白烟袅袅，烟村若现。六人急往人家处去，忽见前边大树之下，石头之上坐着一个男子，把一根扁担扔在山路中间，正挡住了去向。

　　那男子穿着黑衣，坐在石头上，把一堆柴火倚在旁边。双手拿着一把短刀上下翻转玩弄着，神情散乱，眼睛深邃，虽注视着短刀，仿佛又没在看短刀。旁边石头上放着一块墨玉。待林夕、聂亮等人来到他身前时，他又寂若无人，仍在摆弄着短刀。浑身透露而出的冷漠，寂寞。那风渐紧，树叶落在他身上他也不知不觉。

　　张烈焰变色道：“就是他，他刚才打昏的我！”聂亮走上前去，正色道：“阁下可是小传教的哪一位？”

　　那男子抬起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小传教的人。”聂亮道：“那阁下可见过一个瘦小男子经过？”

　　那男子微笑道：“你说我？”聂亮道：“另一个瘦小男子，脸很尖。”那男子道：“见过，刚才从这走了。”

　　聂亮欲往前行去，那男子道：“别走，道长，你们陪我一会。”聂亮知道此人武功极深，又急于追到勾长使，也不愿与他结仇生怨，道：“抱歉，我要追那个人，阁下莫要阻拦。”

　　男子叹道：“你们看我这短刀快吗？”尾音刚落，那把短刀已然刺出。聂亮急抬剑格档，只见他越使越快，竟逼得自己难以回攻一招。张烈焰、白滟见状，齐挺剑刺出。两人出剑便是绝招，一个攻向那男子的腰间，一个斩向那男子的下盘。聂亮刺向那男子双眼。却见那男子猛一转身，短刀飞旋，“当当当”几声竟把三把三剑逼开。眼见聂亮、张烈焰、白滟三人合力尚落了下风，林夕举链上前，飞链去勾那男子魂魄。那男子“咦”的一声，将短刀一撇，将黑龙链斩回。莫怜也取了长鞭上前相助。云悠悠在一边看得又急，一咬牙，往路上追去。

　　再斗得几招，只见满天尽是刀影，黑衣男子突然闪身而开，短刀穿插下，张烈焰“啊”的一声，长剑飞出，手腕差点被削去，后退抱手。林夕见势急，那根链子又勾不住男子魂魄，焦急下想使风情剑，却又怕伤了聂亮他们。

　　突听莫怜“啊哎”一声，手腕也伤了伤，挥出长鞭。剩林夕三人落得下风。那男子把刀放得慢了下来，突然闪身跳出圈子，摇头叹道：“别打了，别打了。”

　　聂亮道：“怎么不打了？”那男子道：“和你们打很废劲，人累，心也累。”聂亮嘿的一笑，道：“阁下又是什么意思？”那男子摇头叹气，道：“你们还是乖乖的和我在这坐上一阵子吧。”

　　聂亮道：“好，便依阁下之言。”突然出手，长剑直刺男子喉咙。那男子反手握刀，猛然一削，长剑“当当”数声，落得满地碎片。

　　那男子看着聂亮一张又白又青的脸，叹道：“聂道长，我一直敬仰着你的为人，认为你是个光明正大的君子，即使你们五个人打我一个，我也一直对你留手，你干嘛要偷袭我？”

　　聂亮铁青着脸道：“你助那邪魔，我怎顾得道义？”那男子长叹一声，望着日头方向，高歌道：“万里飘飘解落叶，墙外行人不知倦。”捡了大石上的墨玉，缓缓往西离开了。

　　林夕、聂亮、莫怜几人面面相觑，浑不知所以。聂亮道：“此人武功极深，之前在黄鹤楼上杀冷冰凛也用不了十招，他既走了，我们快追勾停风去。”五人点了点头，往前追去。

　　追至一处石亭，见旁边有石阶通往山上。聂亮道：“我们上去看看。”登到山上，只见有几处竹屋，四面也种着青竹。

　　林夕道：“我们只怕追错了，勾停风不在这里。”突听面前的一间竹屋中有人叫道：“聂亮鼠辈不敢进来吗？”

　　聂亮道：“哦！是何人在叫我？”打开竹屋门，走了进去。林夕等人见状也跟了进去。只见竹屋中甚是清雅，左右挂着墨画，墙角栽着青竹。窗门处卷起半面竹帘，透过半窗阳光。有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旁边，膝下放着木琴。

　　那中年男子轻声道：“聂先生，请坐。”指着旁边一张竹椅。聂亮见此人装扮甚是儒雅，像是个读书人，道：“你是何人？认得我吗？”中年男子道：“聂先生大名，在下早有听闻。”

　　聂亮也不坐下，道：“阁下是……”那男子道：“在下姓郑，单名一个竹。平生也最爱这竹了。”聂亮猛然省悟，想起一个人来。他记得郑竹此人自小好竹，腹中饱有文采，诗赋皆精，乃当代有才之人。且此人削竹为剑，剑法亦是十分高明。

　　张烈焰道：“原来是郑先生，郑先生之前叫我家掌门什么来着？”郑竹微笑道：“之前怕聂道长不屑进来，故用言语激之，在下抱歉得很。”将竹琴抱开，吊到墙上。

　　聂亮道：“无妨。”郑竹道：“我早闻聂道长大名，今日一见果非凡人。”又见张烈焰、莫怜两人手上受伤，道：“我去取药给你们。”

　　张烈焰道：“不用了！我们还要追人。”郑竹笑道：“追勾长使吗？道长且看，这是谁？”拉开一扇竹帘，只见一个竹柜中绑着一人，不是勾停风是谁？

　　聂亮等人大喜。张烈焰道：“郑先生怎么抓住他的？”郑竹复放下竹帘，笑道：“此人匆忙来这请求避难，却被我看出了身份，制住了他穴道，藏在柜中。”在旁边竹柜子中取了药来，给张烈焰、莫怜两人敷下。

　　聂亮也不再疑，搬开椅子坐下，道：“贫道也久闻先生之名，只是先生云游四方，不知何处，未能相见。”

　　郑竹道：“我隐世之后便住在这里。抱歉啦！我这里也只有两只椅子。”张烈焰道：“无妨！”就地而坐。郑竹微笑道：“聂先生，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取出茶叶来。”聂亮正要拒绝，他已去了。

　　张烈焰起身去拉刚才郑竹拉的帘子，果见帘子下绑着勾停风，这才松了口气。张烈焰嘿嘿笑道：“这死小子，终于跑不掉了吧！”复放下帘子。

　　林夕走到竹柜旁，暗自奇异，心道：“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哪里怪了？”

　　郑竹取回茶叶，又烧了一壶水，给五人都冲了一竹杯的茶。笑道：“正好前年还存着五只竹杯子，要不然就不够了。聂先生，这是我精制的竹花茶叶，你尝尝。”

　　聂亮不好拒绝，端起茶尝了一口，只觉虽有竹香，但苦涩难喝，实难称好。忍着喝了下去，道：“此茶不同凡茶。”郑竹笑道：“多谢聂先生夸奖。”

　　张烈焰、白滟以及莫怜也喝了一口，虽感难喝，但也不敢直说。林夕端过竹杯子，见茶水黄澄澄的，喝了一口，“呕”的一声，登时吐在竹板上，叫道：“什么茶这是？那么难喝！”见郑竹脸色不太好看，忙忍住了不说话。

　　旁边莫怜强忍着笑，暗道：“你这可真是故意打人家耳光子。”郑竹取了抹布擦去竹板上茶水，道：“可能是你喝不惯了。”林夕默不作声。

　　聂亮一把喝干了茶水，道：“郑先生，此人……那勾停风伪作方外仙岛弟子，进得黄鹤楼，以诡异妖术叫倒了三花和尚、姜寒山、鲁净许多人，无人敢敌。那唐王李渊麾下的李靖将军本要任命他为将，率兵将去攻打北定，破北定妖人的阵法。但我得知这勾停风是小传教之人，你想，小传教岂有这个好心？”

　　郑竹道：“是，勾长使定无好意。”聂亮道：“我怕他是想借李靖手下兵将，兴传小传教，作乱天下。”郑竹微微变色，道：“正有这个可能。”

　　聂亮道：“于是我一路追他，几番遇见强敌，若非这位公子相救，贫道就要遭了他的毒手。”郑竹向林夕看去，道：“公子大名？”

　　林夕道：“不敢，小名林夕。”聂亮道：“也幸得郑先生抓住勾停风，否则怕他早离去了。”他说一句郑竹便应了一句是。

　　聂亮道：“郑先生，请把勾停风交给我，我带回去问个清楚！”郑竹点头道：“是。”却不动作。聂亮站起身来，道：“郑先生要一起走吗？”

　　郑竹微笑不语。聂亮道：“勾停风我便带走了。”要去打开竹帘。突然从门外踏进一人，哈哈大笑道：“不用你带了，我带你吧！”

　　聂亮等人转过头来，见到门外那人，都不禁愕然变色。郑竹道：“你们还不倒下吗？”只见聂亮、张烈焰、白滟以及林夕莫怜五人摇头晃脑，倒地昏绝。

　　勾停风走进来，笑道：“多谢郑长使相助。”郑竹微笑道：“略施小计而已。没想到聂亮这么不中用，一点药便毒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