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青娪走出太医院的时候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无力感。
这几天天气已经变得温暖起来,宫墙上随处可见的燕雀叽叽喳喳,与墙角那一列列摆放整齐的花交相辉映。
走到这一步,离真相已经很近了,本应该激动的心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这九曲十八弯的人物关系中,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突然开始害怕,那个所谓的真相。
刚走到宫门处,身后传来张公公的呼声:“秦大人,请留步。”
柴青娪回头看见张公公急匆匆地朝他走来,“大人,可叫小的好找。皇上回宫了,让您过去一趟。”
“有劳公公了。”柴青娪身边没有仆人,一个人在诺大宫里四处走动,着实让张公公费了些力气。
“皇上,左相大人来了。”张公公带着柴青娪来到御书房,顺便把在御膳房端来的参汤呈给淮延。
“皇上圣安。”柴青娪给淮延行了礼,淮延点点头,让张公公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淮延和柴青娪,淮延不说话,柴青娪拿不准他找她做什么,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皇上这么急着找臣,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的确是有件大事,关乎于整个皇家的。”淮延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缓缓开口:“柴青娪,你可知罪?”
柴青娪膝下一屈,径直向地上跪去。
淮延看着她的动作,心里颇有些无可奈何。即使柴青娪身份被揭穿,也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
果然是柴家人。
“你不想说点什么?”倒是淮延忍不住问了一句。
“柴青娪自知欺君罔上,罪无可恕,不敢有任何求饶。”她俯下身磕了一个头,埋首道:“只求皇上开恩,下令彻查当年柴家灭门真相,能让我在死前见到我爹洗净冤屈。”
淮延手下轻叩着杯盖,一下又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半晌,他开口:“起来坐吧。”
柴青娪依言坐到下方椅凳上,淮延问她:“淮楼一直都知道?”
“回皇上,景……王爷也是刚知道不久。”柴青娪担心他会迁怒于淮楼,只能闪烁其词。淮楼已经告诉了他真相,显然并没有透露太多,她只能尽量把时间往后推。
淮楼哼笑一声,不置可否。淮楼的脾性他是清楚的,决计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爱上一个人。恐怕,情根早已种下,只是在最近才挑破窗户纸罢了。
他没再继续追问,话题转了个弯,“让他带我出宫,是你的主意吧。”
柴青娪点点头,看着淮延手下的参汤欲言又止。
淮延看懂了她的脸色,心里有些宽慰,“这参汤有毒,我是知道的。”
柴青娪怔愣了一会儿,大致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她轻叹一声,望着淮延的眼中有着较之于从前更多的钦佩和一丝心疼,“皇上……”
这样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那么多的痛苦,如若不是她意外的发现,恐怕,他会一直隐瞒下去。
淮延摆摆手,笑了笑,“我暂时还死不了,而且,说实话,中毒的滋味,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受。”
柴青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叮嘱自己,要立刻让姐夫过来一趟。
或许,还有救。
淮延把手边的一卷圣旨递给柴青娪,“我承诺过景绥,只要是他喜欢的,我一定会允了这门亲事。”
柴青娪打开圣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着亲王淮楼与镇国将军柴义之女柴青娪于六月十二永结秦晋之好,自此恩爱两不疑”,后面朱红的玉玺印章印刻进她的眼中,如此艳丽。
“皇上……”柴青娪双手微颤,眼眶通红地看向淮延。
淮延低叹一声,有些脱力般靠在椅背上,“柴青娪,我把只有历代帝王才能进去的藏书阁的钥匙给你,里面有先皇的手记,或许你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一定要在六月十二前替你们柴家洗净冤屈,届时,这份圣旨才能作效。”
柴青娪握着手里的圣旨,心中募地变得沉重。她知道,淮延本不必做这一切,柴家清白与否,都已是过去式。但他为了让他们能够昭告天下,付出的,是皇家千百年的传承。
她再次跪在淮延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谢皇上恩典。”
淮延对她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在柴青娪即将走到门边时,突然开口:“到时候,寻个合理的由头,让左相去了吧。”
柴青娪打开门的手僵了一下,随即低声应道,便离开了御书房。
秦戊和柴青娪只能存在一个,纵使她不舍这个朝堂,却终究还是要早早离去。
淮延望着柴青娪离开的背影愣神了许久,知道心间再次传来一阵绞痛,才赶紧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参汤一饮而尽。
心痛不再像以前那样瞬间平息,一抽一抽地,仿佛在提醒淮延,时间快到了。
整个对话里,淮延并没有用“朕”对柴青娪下令,他只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在嘱托着未来的弟媳。
他的霄南,只有托付给他们了。
柴青娪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工部和礼部,她仔细地过问了两部所有的事务,给他们做了些提点,一直忙成月上柳梢才慢慢离去。
离开还有一段时间,心中却已经开始留恋。这。付出了她所有辛劳的两部,再见,只能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柴青娪回到府中时,下人们早已睡去。她一向管得不严,大家做完了各自的事情便可以休息,不用随时待命。
回了房,刚点上灯,烛影一闪,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淮楼抱着柴青娪,焦急地看着她,“皇兄让我去另一处军营查看情况,我没想到他竟然不等我就直接找你了。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说着甚至快要撕开她的衣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伤痕了。
柴青娪被淮楼这么一闹,心情瞬间就没那么抑郁了。她失笑着抓住他的手,让他最在凳子上,给他倒了杯水。
一身的风尘仆仆,想来定是接到皇上见她的消息后,就匆匆赶回来。
柴青娪安抚着淮楼,“你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要是皇上真要对我做什么话,你现在就得去天牢里见我了。”
淮楼饮下一杯水,清冽的水滴沁润着他火辣干疼地喉咙,也让他的情绪缓和下来。
“是我太着急了。”淮楼抓着柴青娪微凉的手,给她暖和着,“皇兄突然单独召见你,我怕他是故意避开我要为难你。”
柴青娪淡淡一笑,把圣旨和钥匙给给淮楼看,“那你可真的是误会他了,他叫我去,是让我尽快查清楚事情真相,还柴家清白。然后,能够光明正大地向世人宣称,我们要成亲。”
柴青娪说到这,眼眶有些湿润,“皇上,是个很伟大的兄长。”
淮楼一手搂过她抱在怀中,宠溺地摸着柴青娪的发丝,“从今往后,他也是你的兄长。”
柴青娪靠在淮楼身上,心中只觉得轻松无比,那些愁绪就这样淡淡散去。
“我今日去了太医院,本来是想找找那□□的来源,却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我找到了杀害我爹的帮凶。”柴青娪将陈方和他妻子的事讲给了淮楼,淮楼欣慰道:“范围又缩小了,离找到真凶也不远了。”
“嗯。不过,我隐隐觉得,这事,跟陆凛正恐怕脱不了干系。”
“陆凛正?”淮楼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些思绪,快得让他抓不住。
他将和淮延得出的结论告诉了柴青娪,两人商讨了良久,终于,将所有的时间线都连上了。
曾经想不通的好多地方,都能够完美的解释。
柴青娪看着淮楼,“我明天就去藏书阁,那里面应该会找到一些东西。”
淮楼倾身向前吻了吻她的唇,眼里都是爱慕,“辛苦你了。”
柴青娪摇摇头,摸着淮楼深邃俊朗的面庞,笑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