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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定下

覆雪归春 陌上殊 7390 2022-11-05 02:50

  等到段家的事情尘埃落定之时,已经是深秋时节。

  阿蘅已经不再频繁的出现在白马书院之中,十六岁的前一年,她连旬考都不需要了,只在书院中凭自己的心意来来回回,最后得书院先生的几句评语,就真的是结束了在白马书院之中的岁月。

  谢淮安来找阿蘅时,阿蘅正在纠结着要如何劝说自家兄长,提前或是推迟外出游学的日子。

  她心中念着温桓来年的死劫,却不敢在兄长面前说出实话来,就阿蘅在这几年中找到的范例,通通都是借助他人之手,才使得那些人改变命数的。但凡是她想要亲自去做些什么的时候,就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不过也是,她已经是得天之幸,才能侥幸遇见一丝未来,若是再想要奢求其他,那大概只能用贪心不足蛇吞象来形容了。

  只可惜阿蘅思索半天,也没能想出个万全之策。

  大约是她能借助的对象实在是太少,因而思前想后也是无济于事的。

  阿蘅听着下头的丫环说谢淮安前来拜访,连忙让青蕊将人给带到了她的书房。他来的时机太过巧合,正是她需要人帮忙的时候,阿蘅自然是不想错过这个送上门的帮手的。

  “……你上次问我的事情,我回去又特地打听了一下。先前不是说我哥的那群至交好友中有个姓方的书生么!他大概是因为落榜的次数实在是太多,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然而他就不想再继续走科举的路子,可是书院里的先生都认为他的才学已经足够,只是运气上还差了那么一些,便想着让我哥他们去劝劝他。”

  结果就劝出了个一同外出游学的计划。

  谢淮安过来找阿蘅,是因为谢淮宁他们已经定下了外出游学的日子,虽然还没有同各自的家长表明,但谢淮安因为要蹭船的缘故,就提前知晓了这个日子。

  他也知道阿蘅因为某种缘故,对他们这次外出游学的事情十分感兴趣,不过是偶然间听他提了几句,就生出追根问底的心思来。

  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谢淮安也不介意多和阿蘅说些话。

  阿蘅听了谢淮安的话,却忍不住愣了半晌。

  依稀记得温如故记忆中发生的事情,似乎在那时的温桓并没有这么早就提到了外出游学的事情。

  她还以为会再过上一段时间。

  所以前些日子因为段家的事情而一直闷闷不乐的时候,阿蘅都没想过让自己很快振作起来,任由自己沉浸在类似于兔死狐悲的悲伤之中。

  要是早知如此,她肯定不会任由自己那般情绪化,肯定会早早的就开始考虑温桓的事情。

  放纵自己或许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克制才是最应该做到的。

  阿蘅问谢淮安:“他们已经,准备好要什么时候离开京都了吗?”

  谢淮安点点头道:“我今天来找你,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哥他们这次出远门,并不是真的单纯外出游学,而是想要劝说那位方书生,在路上花费的时间自然也是能减就减的,这出发的日子就定的比较急。”

  “依照我哥的想法,是准备在入冬前后就直接出发的,倘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带着那位方书生一起参加明年的秋试。只是温桓兄长更想等到明年元宵之后再离开,想在外出游学之前还和家人再过一个除夕……”

  元宵节之后?

  阿蘅又想到温桓每年元宵节都会给她送的花灯,她其实早就已经不计较当初的事情了,毕竟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而她也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只是她又想着本来就不是自己做错的事情,便也不想率先低头,就这么和温桓僵持下去了。

  是不是她去和温桓解开了那道心结以后,温桓就会赞同谢淮宁等人的提议,便不会定下元宵节之后出门了呢!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飘荡了一瞬间,转瞬之后,她就将这般不靠谱的想法抛之脑后了。

  即便温桓定下出游的日子,确实和当初元宵节发生的事情有关,那也不代表它就是唯一的理由。

  谢淮安迟疑了一下,说出了上一次未曾说出口的话。

  “阿蘅,我……我是说等我哥他们外出游学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出远门的,短则三五月,长则两三年,但我肯定还会回来的……”

  阿蘅眨了下眼睛,她忽然觉得谢淮安咽下的模样很眼熟。

  话本里会说出这般话的人,十有八九是会一去不回的。

  她叹了口气,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是盯着谢淮安又看了许久,才说:“你是要和他们一起出发吗?倘若是如此的话,你能劝他们改一下离开的时间么?”

  阿蘅本就是想要借谢淮安之口,去劝说她的兄长,这会儿得知谢淮安与温如故记忆中一般,同样是会与温桓等人同行,就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只是在这一瞬间,她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个驳论。

  现在事先已知阿蘅是不能凭借自己去改变他人的命数,只能借由他人之手,一如当初的裴将军。虽然是阿蘅先行提议的,但具体做下这件事情的人是裴音,故而裴将军最后得救。

  她这会儿通过谢淮安来劝说温桓等人改变原定离开的那一日,是借谢淮安之手去改变其他人的命数,可是谢淮安的命数本来就是与温桓等人绑在一起,如果使得温桓等人成功避过死劫,那谢淮安的死劫也是同样会被避过的,但这又与前面的结论是相抵触的。

  因为如此一来,谢淮安不久成了阿蘅亲自插手改变命数的人了么!

  那他的命数是不应该被修改的。

  就很让人头疼了。

  谢淮安挑眉,他不清楚阿蘅现在正为驳论而头疼,只是觉得阿蘅说话时的语气很是熟悉,就和先前在迎客楼听到的一模一样。

  他问阿蘅:“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当初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可谢淮安也知道阿蘅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特殊之处,他便也只是随意问了一句,甚至都没想过要阿蘅回答。

  阿蘅想了又想,有些事情总是烂在心底,也挺不好受的。

  既然已经不能和亲近之人全盘托出,那就找个能保守得住秘密的人,同他多说上两句。

  而谢淮安在阿蘅眼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往面前的书桌上一趴,半点也不顾及自己眼下的形象,可怜巴巴的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们一起走岔路,在山上躲雨的时候,曾听到一对兄弟俩的话,他们有说到溧水上的水匪。”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和我阿兄他们一起出远门,必然是要从溧水上路过的,虽说你们到时候肯定也会带上不少的护卫,可是未曾见过血的普通人,又怎么比得上溧水之上的那些始终在刀尖舔血的水匪呢!”

  谢淮安自然不会忘记那件事情的。

  他略微皱了下眉头,有些不解的反问着阿蘅:“我是记得的,但当初我爹将事情上报的时候,朝廷也派了人去溧水上剿匪的,当初去参加剿匪行动的官兵还都得了封赏,想来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溧水作乱了吧!”

  天真!

  真是太天真了!

  阿蘅以为只有从前的自己才会这样天真,但现在看了谢淮安后,才发现这大概是她们的通病了。

  她对着谢淮安摇了摇头,说:“人们常说除恶务尽,可是人心之险恶,向来是源源不断的。在溧水作乱的那些水匪,虽然在早些年间已经清扫过一次,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怎知不会有人再卷土重来?”

  “要知道,朝廷至今还没有找出金矿一事的幕后黑手,不是么!”

  谢淮安发现阿蘅总是能说出一些看似不合理,但仔细思索片刻,又觉得十分合理的事情来。

  被阿蘅这么一说后,他突然也怀疑起了溧水上的治安问题来。

  他虚心的向阿蘅求教着:“所以你才想让我去劝说我哥他们改变出发的日期,好让人提前去清理一遍吗?”

  不,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过了那一天以后,从前的死劫就不会再度出现了。

  压根就没有想到让人去清理的事情。

  阿蘅心中一动,忽然发现这也未尝不可。

  倘若她能找到可以去溧水上清理水匪的人,那只需要在兄长他们出发之前,确保水匪全都已经清理干净,那兄长的死劫自然就成功避过了,而谢淮安也不必成为驳论的那个存在。

  只是她应该去找谁帮忙呢!

  谢淮安迟疑了一下,说:“你看裴音如何?虽然他如今走的是文官的路子,但他的父亲毕竟是裴将军,故而他在京都武将圈子里还是很有名气的,大多数武将因着长辈的面子,也会给他几分方便。”

  恰好京都镇守的那些官兵们,每年也是需要拉出去实地锻炼几次的,通常都是去附近山路上寻山匪或是自己人和自己人演习,让裴音帮忙说项,请他们将试炼的地点换成溧水之上,也不是不可以的。

  阿蘅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竟是不小心将话给说出了口。

  看着谢淮安认真给她出谋划策的模样,阿蘅心中也不是不感动的,但在感动之余,也不由得提起了几分防备之心。这是在谢淮安面前,而且她也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可若是换做了旁人的面前,她还像这次一样,毫无防备的说出心里话,那问题可就大了。

  不过像这样的小事,她也只是略微想了一下,就继续和谢淮安商量起来。

  “你说的裴音,我也觉得裴家兄长是很不错的人选,可是你不知道呀!也不知是哪个长辈留下来的恩怨,总之我爹娘他们看我看的可紧了,就是不许我和裴家人打交道,上次我在书院里碰到了裴家兄长,被我娘亲知道后,她愣是拉着我说了整整一个晚上……”

  对于温三夫人说的那些话,阿蘅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全都没有放在心上的。

  但整整一个晚上,都有人在一旁碎碎念,那种感觉也是很让人沉默的。

  虽然是这样说,但阿蘅还是同意了谢淮安的提议,并且还想要自己进去插上一脚。

  没办法,她是真的怕了先前考虑到的驳论一说。

  总不能为了救自家兄长,就眼睁睁的看着谢淮安去送死的,她是万万做不到那样的事情。

  阿蘅拍了拍谢淮安的肩膀,并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都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她想了想,对谢淮安说:“秋天正是赏菊吃螃蟹的时候,我娘总说螃蟹性凉,不许我多吃。要不赶明儿你凑个局,就说请我出去吃螃蟹,然后顺便将裴家兄长也叫上,到时候我们边吃边商量呀!”

  温三夫人向来是不会制止阿蘅出门吃吃喝喝的。

  而且她是真的挺想吃螃蟹的。

  谢淮安准备攒局,自然是要准备一番东西的。

  人家小姑娘都已经说了是边吃边商量,他总不能让小姑娘连口吃的都弄不到嘴的。虽然上好的螃蟹不易得,但真的想要的话,那也只是多花上一些银两的事情。

  他想着这次还要商量事情,便没有将宴席设在自己家中,谁让樊西茂现在还养在他们家中,几年过去了,原先就喜欢胡闹的小孩子,这会儿更是长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也就谢淮安能说他两句,旁的人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不听的。

  谢淮安可不想将好好的宴席,变成了教导小孩子的地方。

  京都的酒楼向来是各有各的特色,能将螃蟹做的好吃的酒楼也不算多,先前他们经常去的那家迎客楼倒是时常会推陈出新,整治一些新鲜菜色,但是他们家的厨子不会做螃蟹,谢淮安走访了几家酒楼后,最后寻摸到了一家街边的小铺子。

  店面虽然狭小,但做出来的螃蟹是真的好吃,最重要的是铺子里就能提供上好的螃蟹。

  说来开铺子的人,谢淮安也是认得的。

  是谢淮宁那一辈的人物,虽然是皇亲国戚,在科举一道上也很有天赋,但在得了个榜眼名次之后,就直接辞官开了家食铺。据说他的心愿就是成为一代名厨。

  这个心愿何时能达成,尚且不可知,但他做的饭菜确实是越来越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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