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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故人

覆雪归春 陌上殊 7869 2022-11-05 02:50

  做好了去往潍州的打算,其他的事情就不必阿蘅操心了。

  出行的日子,路上需要准备的行李,自然都有其他人为阿蘅准备妥当。

  竹楼里,从常嬷嬷到守门的丫头,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没有一个是有空闲的。

  阿蘅自入夏以来,夜间休息时就一直不大安生,时常会从梦中惊醒,却又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梦中的事。

  晚间休息的时间不够,白日里的空闲时间便都被她用来补眠了。

  温桓那边还在准备旬考的事情,住进别院的温钰也在联系着戚漳,一起忙活着前往潍州的事宜,阿蘅倒是成了最清闲的那一个。

  又一次无所事事的从软榻上醒来,阿蘅忽然生出外出的心思。

  她先前答应过温钰,不会回京都去,但总是留在竹楼里,又没有人与她话,确实有些难熬。

  “姑娘想要出门,身边可不能缺了侍候的人。”

  常嬷嬷将手上的安排出个章程后,就听了阿蘅的新想法。

  她可没有将阿蘅拘在竹楼里的想法,才在椅子上坐定,这会儿又连忙站起了身,“姑娘是打算去书院,还是准备回京都呢?现在外面的还热着,若是想要现在就走的话,那老奴这就让人将冰盆放到车厢里去,也好去去热气……”

  阿蘅还坐在软榻上,身上的衣服也未曾换成外出的样式。

  她呐呐道:“我没准备去太远的地方,就想在别院附近走一走就行了。”

  虽然阿蘅依旧不知道爹娘一定要将她送离京都的缘由,但京都肯定是不能回去的,她也不怎么想要去书院。

  如今书院的氛围,正是最紧张的时候。

  女子学堂的人大多已经结束了旬考,只男子学堂那边课程进度不大一样,还有几日才能到旬考的日子。留在书院里的人,这会儿都在一门心思的准备着旬考事宜,她便是去了书院,又与在别院之中有何区别呢?

  倒不如只在别院附近走动一番。

  走累了便回来休息。

  阿蘅的决定,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情,常嬷嬷都是举双手赞成的。

  然而常嬷嬷手边还有一些事情没来得及收尾,暂时是不能跟着阿蘅一起出门的。她便将青叶与青蕊唤了过来,无论阿蘅身边侍候着的丫鬟来来去去多少次,她只对青叶与青蕊放心。

  夏季炎热,可若是习惯之后,也并非是完全不能忍受。

  阿蘅走在前头,青叶在后头给她撑伞,另一侧的青蕊则是手持团扇,给她打着扇。再往后几步,跟着的就是别院中的侍女与护卫。

  挺大的太阳挂在高空,向人间挥洒着炙热。田里半青半黄的稻穗沉沉甸甸的向下坠着,阡陌两旁的野草低低的贴在霖面上,似是忍受不住无处不在的热意,偶尔从边飞过的鸟雀也是寂静无声的,只蝉鸣声越发的清脆。

  田野径上,除阿蘅一行人以外,再看不到其他饶影子。

  “姑娘,咱们已经走的够远了吧?”

  青叶将伞柄换到了另一只手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捏着帕子擦着额角上的汗水,她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心下有些慌张,姑娘要是继续往前走,可就要走上官道了啊!

  回望来时的路,温家别院都已经成了若隐若现的一道虚影。

  青蕊手中的团扇早就被阿蘅拿到了自己的手中,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扇着风,脚下的步伐放慢了许多,却也没有停下来。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且在走走吧!”

  阿蘅在行走间放空了思绪,竟是一点也没感觉到累。

  乡间的路是永无尽头,路连接到官道的地方,原先是一块空地。

  不知从何时起,空地之上便修建起了一间茶馆。

  得好听点是茶馆,其实也不过是一间茅草屋,屋里支棱着几张桌子,供来往行人暂时歇歇脚,只能算是个茶水摊子。

  如果前方一直是无有尽头的路,阿蘅一路走下去,在她想要停下来之前,确实是不会感觉到疲倦的。

  然而她看见了路旁的茅草屋。

  一瞬间,休息的心思多过于继续走下去的想法。

  阿蘅开口道:“我们过去歇一会儿吧!”

  听到阿蘅的话,不止是青叶,就连跟在她们身后的侍女与护卫也都是喜出望外的。他们心中其实也满是迷惑,自家姑娘分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虽不至于风餐饮露,但肯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这样子的姑娘,便是想要在别院附近走动一番,也是很快就能转回去的。

  因此管家安排护卫时,多的是人报名,毕竟外出一趟,他们也是能拿到补贴的银钱的。

  可惜他们猜错了。

  谁能想到那样一位弱柳扶风的姑娘,能迈着脚,一路从别院逛到了官道呢!

  就在阿蘅打算往茅草屋走去时,青蕊突然抬起手臂,拦住了她。

  前方的茅草屋确实是用来给过路人歇脚的地方,就连里面卖茶水的人也都是别院附近的农家人。他们之所以能出现在此处,也还是因为温家人帮忙周旋的缘故,否则普通的农家人,又是哪来的底气,在人来人往的官道边,开什么茶水铺子呢!

  他们既然得了温家的恩惠,又都是本分人,自然是不会对阿蘅有何威胁的。

  只是茅草屋前停了好几辆马车,车门外坐着的车夫,一个个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模样,胡子一大把,看上去就很是凶恶。

  身边的下人看上去都像是匪徒,他们的主子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青蕊拦在阿蘅的面前,面色肃穆的道:“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姑娘想要过去歇歇***婢肯定是二话不的,就陪着姑娘过去了。可现在那茶水摊子外面还停着好几辆马车呢!”

  “官道之上本来就是龙蛇混杂的地方,谁知道现在留在茶水摊子里的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这一行人虽有几分武力,但双拳不敌四手,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咱们要不还是再稍微累一点,往回走吧?”

  阿蘅原本已经被青蕊服,准备转身往回走了。

  临走前,她朝着茶水摊子边又多看了一眼,恰好瞧见从屋内走出来的一名侍卫打扮的壮汉。

  隔得有些远,阿蘅只觉得那人看上去有几分熟悉,倒是他跳上去的那辆马车,车身处被挡住的标记,在她走动两步后,重新露了出来。

  瞧见那道熟悉的标记,她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这几日的阿蘅噩梦连连,难得清醒的时候都在想着过往的记忆,想要找出噩梦的根源。

  回想的时间多了,有些本应该忘记的事情,又再度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郑

  尤其是当阿蘅看见记忆中的标记时,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欠着一个道歉。

  两年前的元宵节,她与阿兄出门看花灯时,意外与阿兄走散,幸好路上遇见了好心人,那人还让他的侍卫将她送回了阿兄的身边。只是阿蘅当时不知该如何同兄长交流,便假装自己是在昏迷之郑虽然她后来还被送到了医馆之中,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情。

  眼前的车上有故饶家徽,不知她今日又是否能见到故人。

  阿蘅抿着唇,再度改变了主意。

  “我看他们一身正气,也不像是坏饶模样,我们过去只是为了喝口茶水,歇歇脚,又不是要过去惹事,哪里会出现危及安全的事情呢!”

  阿蘅是打定主意要往茶水摊子去,跟着她来的人,又没有哪个是如同常嬷嬷那般有资历的。

  青蕊大着胆子劝了一句,已经是极限,也不能再劝第二回。

  阿蘅几人在官道边,迟疑不前时,茶水摊子边的人也到了她们。

  “哥,你那边的娘儿们……”

  古山的话还没完,裴守的巴掌就已经拍到他的脑袋上,将他的后半截话硬生生的给按了下去。

  裴守冷着脸道:“少爷还在里头喝茶,你最好把嘴放干净些,要是让少爷听到你这么,十军棍是少不了你的!”

  他们少爷是早产儿,身体并不强壮,没能子承父业,可到底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人,对规矩看的最是严格。

  古山是才从边关调下来的,平日里习惯了和同僚插科打诨,的都是大家明白的俗话。

  偏偏他们家的少爷从学的都是孔孟之道,最烦别人在他面前口花花,先前在军营之中,他也只是简单的表达着自己的不喜,等从军营出来后,他便给身边伺候的人都立下了规矩,又因着身边人都是从军营退下来的,故而惩罚饶手段,依旧是和军营中相似,都是打军棍。

  虽然古山也算是少爷的亲信,可他们少爷的性子摆在那里,越是他看重的人,犯了错误,他惩罚的力度就会越强。

  古山摸着脑袋,庆幸的朝裴守笑了笑。

  得亏着裴守的提醒,否则他还真有可能挨军棍。

  十军棍对他来其实是不痛不痒的,然而在众人面前被脱了外裤打军棍,也是很丢脸的一件事情。

  他咳嗽两声,转动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脑子,别扭的道:“那边的娘……娘子们,是不是有点问题,要不要咱们兄弟上去会会她们!”

  裴守漫不经心的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紧接着立刻坐直了身子,仿佛是不敢置信般的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他看花了眼后,他连忙跳下了车。

  “你就在车上待着,哪里也别去,若是惊扰到她们,可就不是十军棍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匆匆忙忙的丢下了一句话,裴守很快就又进了茶水摊子。

  留下古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得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默默腹诽道,莫不是外面那群娘儿们里头有裴守的相好在,这才让他坐都坐不住,不过他不去看他的相好,怎么还往屋里去了呢!

  裴守可不知道古山的腹诽,他这会儿正在将消息给少爷听。

  “……就是这样,温姑娘现在带着人正在不远处的地方观望着,瞧她们的样子,应该是打算要过来歇歇脚的。”

  裴音的面色很是复杂。

  “她不是每年夏都会离京避暑么!怎么这会儿还出现在了官道边?”

  这个问题,裴守是清楚的。

  他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被主子安排在了京都,最近又从京都搬到了白马书院所在的那座山脚下。若不是这次少爷要回京都的话,他或许还不会从山脚下离开。

  裴守低下头道:“温姑娘重病数月之后,先是去了温家族学读书,后又从族学转至白马书院,因书院旬考安排的日子较为靠后,故而她到现在都还未曾离开京都。”

  裴音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半合上的眼眸让人瞧不清他的心思。

  声音清冷的道:“你让他们把该收拾的东西,都给收拾了,别让人家姑娘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

  他将阿蘅称作姑娘,然而他与阿蘅分明是一般大。

  裴守应诺而去。

  阿蘅过来的时候,坐在马车上的强壮汉子们用蒲扇般的大手挡在自个儿脸上,不知怎的就给人一种羞于见饶错觉。

  青叶瞥见壮汉故作娇羞的模样,只觉得中午吃的饭,现在又哽到嗓子眼上,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她贴近阿蘅的身旁,同她耳语道:“姑娘,这些人瞧上去怪里怪气的,要不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就直接回去,好不好?”

  阿蘅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一路走来,并未细看旁人,这会儿定睛看去,心中也满是慌张。

  外面的这些人看上去确实很是奇怪。

  和她映像中的人并不相似。

  她忽然感觉自己或许真的有些过于冲动,相同的家徽也并不代表就是相同的人,原本抬起的脚久久不曾落下,莫名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了呢!

  主仆二饶动作并未加以掩饰,外头的壮汉一个个手脚僵硬到不行,都在心里念着让阿蘅等人快些进门去,他们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

  屋里的人久等也不见阿蘅,终于是有些按捺不住。

  裴守便在自家少爷的示意之下,朝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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