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岛上,乌云滚滚。阴沉沉的天空终于下起雨来,这雨幕一扯,浮游岛就被彻底淹没在雨珠里。重伤未愈的羽一立在岛上,她淋了一身的冰凉雨水,原本苍白的脸泛着灰青。
她所在之处,正是陆浅说的地方。
面前就是陆浅说的箱子,她连撑把伞的时间都顾不上就奔过来拿龙蛋。可打开之后,里面空空如也,看着雨珠砸在箱子里,晕出张牙舞爪的水渍。
“我说陆浅那小妮子怎么如此好骗,却原来是个局……这箱子里,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吧?”羽一在雨水中自嘲冷笑。
雨珠顺着她的脸滑落,像眼泪,又像正在生长的根系。身上的白色衣裙彻底被雨水打湿,冷冰冰的贴在皮肤上,她垂再两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大小姐……”她低低轻喃,目光幽幽看着被雨水充斥了的灰蒙蒙的海天之间。
为什么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却偏偏半路杀出来一个坏人好事的陆浅?!数百年了!大小姐的痛苦和绝望自己都看在眼里,而今,还眼睁睁看着云珠小小年纪便遭了同样的罪。
这浮游岛,我是恨极了!羽一咬牙,振臂拂袖将箱子扫进了海中。
不过,还没到绝路。还有件事,我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必须做不可!羽一愤怒的容颜在冷雨里缓缓变成阴森的冷笑,她猛地转身,整个人突然愣住了。
“呵!来的真快。我还以为你们要等我回去复个命才抓人,没想到你们倒是勤快,冒着大雨也要来拦我。”羽一拔剑,水珠打在她手里的剑刃上,澄澈悦耳。
她愤怒而困惑,不该如此的。
不过,还有时间。羽一扬起三尺青锋,原本是要攻击的动作,她甚至看见对面的高渐离和张易甫都准备拔剑。然而,羽一却出人意料的把长剑往地上的水坑里一扔:“我有话要同郭索公子说。”
于是,守在雍和兽洞穴里的我就看见出去抓人的张易甫和高渐离竟然和羽一肩并肩走进来。
彼时,我正往嘴里塞一颗葡萄,见此平和的阵势,惊异之下喉咙差点被葡萄卡住。旁边的郭索公子和我也是差不多的惊愕表情。额,确切说来,除了一双眼睛看不见的云珠,其他人都瞠目结舌看着走进来的三人。
他们所过之处,留下一串水渍的痕迹。
张易甫把羽一往前一推:“郭索公子,她说有话要对你讲。我们就……”
“慢着。”郭索公子抬手制止他,朝立在身侧的合欢和合瑞道:“你们两将云珠带到客栈,去本公子的房间里待着。没有允许,别轻易出来。”
如今既然诱出羽一是内鬼,客栈那边应该没甚威胁,让云珠回去最好。
毕竟,有些事情她不适合知晓。此前,自己把云珠托付给羽一,还命她像对待生母那样看待羽一。可如今……唉,没想到那个预感还是成真了。
“舅父……公子,为什么不让我在这里?雍和兽要醒了吗?”小姑娘睁着一双毫无焦点的美丽眼睛,脸却准确朝着郭索公子的方向。
“嗯,这畜生就要醒了。云珠你还是回去避避,你先走。本公……舅父立刻就让大家都过去。”郭索公子柔声劝道。
羽一双目无光的直视前方,从她进来开始就没看过曾经唤自己一声娘亲的云珠,哪怕是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偏过去。小姑娘懂事的点了点头,又道:“那方才说的内鬼抓到了吗?是羽夫人吗?”
云珠不再称羽一为娘亲,虽然目不能视,可她一双汪汪的眼睛却像是能说话。看得人心疼。想来她是晓得方才张易甫说的人是谁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云珠放心。舅父不会伤她的。”
郭索公子也看出小姑娘知道羽一就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刻意表明自己不会伤害羽一。云珠听见他承诺般的回答,总算像朵开得正盛的扶桑花,展了笑颜。
“去吧。”郭索公子也被那笑容融化,柔了声道。
看着两个老妇人齐齐将云珠带出去,他才挥手示意张易甫继续说。后者自不客气:“事关这么多人的性命,必要时本官可不会坐视她操控凶兽草菅人命。”
“浮游岛的事情是本公子的家事,张大人,你无权干涉。”郭索公子冷睨张易甫。下一瞬,看向羽一的眼神却软了下来。
他朝那边走了数步,铁扇在手中握定,一字一句道:“羽一,你不是我族中之人,为何会懂得操控凶兽之术?是我姐姐教的?还是,你自己偷学的?”
此时的郭索公子明明是张孩子粉白粉白的包子脸,说话的语气却极其诱人,清泉一样的声音因洞穴的回荡变得更加蛊惑人心。
不过,对目标却没什么用。
“公子,难道你就甘心被雍和兽困守一辈子吗?”对面的羽一面色苍白,一双流波似的眸子却熠熠生辉。
只是,那光亮除了愤恨之外,实在是没有其他情绪掺杂在里面。她没有回答郭索公子,反而连珠带炮的问了一通:“公子,你已经没了子嗣,家族最后的香火也快要熄灭。你还不醒悟吗?!”
“你在胡说什么?”郭索公子拧了眉峰,“本公子在做什么,心里自然清楚。没有沉迷,何来醒悟?倒是你,无端端的操控凶兽伤人却又是为何?”
羽一从鼻子里冷哼出不屑的声音来:“不过是几个如同蝼蚁的人而已,公子何必在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重新立于世上的大业,牺牲几个活着也没什么作用的外姓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羽一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
“几个外姓人?”站在羽一左侧后方的高渐离寒了目光,长剑直抵羽一脖颈,只需再进一分便能令她丧命。
羽一挑着眉毛,不阴不阳道:“哦,我记起来了。你之前说过自己的妹妹死于无肠公之手……那姑娘底子不错,看样子就是经常出海打渔练得康健结实,血肉想必也是鲜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