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族长真的应下了?”我故作不确定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前面的女子,手指在她端着的雕花托盘上游移。上面放着笔、墨、砚台和竹简。
她依旧不苟言笑,认真道:“是的。族长说,夫人肯配合是我们巫咸族的荣幸,要我们全权听夫人差遣。不可有半分拂逆。”
“你们族长大人委实有诚意。”我拿开手,侧身让她进门,“既然如此,就按我说好的来。我现在便开始写,流落在外太久,有些不记得路了。”
我摸摸鼻子,像是“受宠若惊”。
“夫人慢慢写,族长说气势半月一月,就算是两个月他都能给夫人。”姑娘将托盘上的东西挨个摆放在桌上,又把杂乱的地上打扫干净,还状似无意的瞥一眼床榻上的那个裹成虫一样的被褥。
我往砚台中倒着清水,注意到她的视线,不由得冷了声道:“不必管他,气几天就好了。”
“奴婢没有要管夫人的事的意思,对不起!奴婢告退!”她忽然有些惊慌,干净把那些东西往托盘里一装,端着就窜出去。我在春风中瞧着她的背影——这也是城中规矩之一?
关上门,我懒得去管根本没人的床榻,提着笔准备开始写。
可惜瞪着竹简看半天,笔尖的墨汁落了好几滴我都还没找到头绪下笔。要编一个像样的瞎话,果然不简单,何况还要编满竹简。
我“啧”了一声,抓了抓头发。不如,就着凤青轶给我的东西乱写?
不行,巫咸族中也是有高人的,要是被其“去粗取精”提炼出来,我可就给平和安宁的卧龙谷带去战争了。还是胡乱想着写一个新的吧,反正也只是掩人耳目,交不交还是一回事呢。
“豢龙氏隐居地路线……”我端然跪坐在矮几边,重新吸饱墨汁写起来。
——————
主殿中,依然觥筹交错。巫咸族乃是巫咸国的后裔,骨子里流淌着巫族特殊的血脉,对驯兽有着天生的能力。
也喜欢在谈事情的时候设置小型宴席,只要有三个人以上,就必定有宴席。不过,和那些欢歌笑语的宴席不同,巫咸族的宴席是肃杀的。
底下跳舞的人们也不是美艳如花,身穿如水般流动的衣裙的美人那种。
他们甚至不是女人,只是舞技惊人的男子。戴着面具,穿着巫咸族代代流传下来的衣饰,脸上带着鬼面,小型的宴席就像是小型的祭祀,大型宴席就像大型祭祀。
这是巫咸国的特色,也是巫咸族的特色。每一支舞蹈,都是祭祀的时候会用到的舞蹈,所以看起来肃杀。
酒至半酣,一直沉默不语的大长老终于开口:“族长,属下斗胆请问,若是我们凭借那位夫人写下的路线到了豢龙氏的地盘。真的要用“共取天下”与他们交易?”
“你说什么笑话?”族长眉峰一动,斜睨着这个圆润的老头子。
“族长不是这么打算的?”因为没牙齿而瘪着嘴的老头子继续问,其他二人同时朝他投来目光,脸上看不出变化,眼中的讥诮却不少。
族长往后一仰,歪在主座上:“豢龙氏必须为我们巫咸族所用!先祖们曾在数百年前就有这个想法,不过是换我来实现。”
“……”老头子的眼睛依然眯着,嘴角的线条却渐渐拉直,“书上说,曾经的巫咸国和豢龙氏其实是交好的。我们繁家能遇到白龙,也是得益于豢龙氏的帮助。”
虽然,那委实不是一个圈套,但繁家的祖先却真是机缘巧合救了白龙。
“你想说什么?顾及几百年前的感情?”族长好笑的勾起嘴角,眼中的轻蔑不言而喻,“繁家这个分支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鲁皇嗜龙如命,你们最好让那些龙听话点。”
米团子一样的老头子瘪了瘪原本就瘪的嘴,不再说话。
“大长老,族长的看法那才是众望所归。跟一群只知道躲在旮旯里的胆小鬼谈什么感情?是把利刀,不使不磨也会生锈烂掉,要真是合作难不成还指望豢龙氏打仗啊?真是好笑!”二长老被酒意染红了脸,搓着光亮的脑袋道。
老头子端起酒爵,默不作声的喝了一口,繁家没了白龙这些人越发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一口酒没动的四长老先开一只眼睛:“若他们是一把利刃,一把没生锈的利刃,就更要握在手里。免得伤了自己。豢龙氏千年前帮助过一个人一统天下,四海升平。这样的利刀,不管放着多少年,一旦找到都不该脱手。”
不该脱手……就像是族长掌控巫咸族的其他支系这种?老头子放下酒爵。
“若是这把利刃我们无法让他们屈服,又当如何?”老头子从未说过这种拂逆族长的话,可自从白龙出事,他隐隐发现族长是要削弱繁家的力量。
这些还是他那个跟只兔子似的孙女无意中提出来的,那丫头同她奶奶一样聪颖。
她说罗家出事,族长没派人救援,指不定就是巴望着罗家彻底衰败。可眼下正是族长打算夺取天下的重要时期,用人之际这么做不是百害无一利?
老头子想不通,头疼的久了就顾不了那许多。反正繁家在巫咸族中的印象,一向都是“长着反骨”。
“那有什么?”二长老一拳砸在桌上,“杀人夺龙!这种事又不是第一回做,而且,本大爷喜欢这么做。杀戮的感觉,真他娘的爽快!”
说着,他展拳握住桌上的酒爵往嘴里一灌。酒液从嘴角滑落,他伸舌一卷迅速截住,仿佛是喝到了甜美的鲜血。
老头子久久眯着的眼睛动了一下,线一样的缝隙中是凌厉的光。不过,那些光此刻只表达着一种意思——嫌弃,深深的嫌弃。
他不再理那个被杀戮操控的家伙,转向主座道:“用狠绝的手段得到的东西,只怕守不住。属下提议,既然夺取天下,不如在百姓心中留一个好印象……”
“够了!”族长不耐烦的打断老头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