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虽然得张狂放肆,但脸色却苍白如雪。
“可我没有经验,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取箭啊!”我抓起他的衣襟,“你听我说如何?我这就去找其他出路,然后寻医士来救你!”
我怕自己箭没拔好,他或者失血过多、或者伤口溃烂、或者顺利拔箭之后却因高热死了……
小娘我不就白忙活了吗?说不定还会被卫家反扣上滥杀无辜,昏聩弑臣的污名,那我大祁家真真是完蛋了!
岂料还未起身,卫靖远就已经反手握住我的手:“我不知道自己的血够不够流到你找到出口请来医士,我也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不是坏人。祁灵玉,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但是……”
“没有但是!”他的手加大了力气,瞳子清澈认真,“此刻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你听着,你没做过没见过,我可以告诉你,从起刀到包扎我都会仔细教你。难道,你就那么容易弃甲而逃?将弩箭射出的时候,你不是沉稳而又勇敢的吗?如实在办不到,那我就戴上这面具。你当我是块木头不就行了?”
他捡起地上脏兮兮还缺了一角的面具戴上,我握紧手中的短剑,木头么?“我……”我想要反驳,可想到他说的那些话也有道理,索性咬牙点头。
卫靖远放开我的手,一手撑在地上有些病弱的威胁道:“祁灵玉,我说了那么多大义凌然的话,你要是割坏了我这只手臂,我要你用两只来赔……”
“呃……”我还有些忐忑的心在听到他这句欠扁的话后,奇迹地被怒火替代,然后,我手起刀落划破皮肉,其间还故意碰到几次埋在里面的箭,露在外面的箭头又染上新的血色。
我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脸,但听到了紊乱急促的呼吸。
整个取箭的过程卫狐狸都没吭一声,我也没再故意乱来。所幸那只箭只是贴着骨头过去,伤口虽深也算是皮肉伤,我按他的指示用烧红的短剑烙了创口,然后再绑好。
“我们得赶紧出去找到药,不然你的伤是好不了的。”我把手洗干净,顺便捧点水给他喝。他却不掀面具,我无奈开口:“卫靖远,你还想不想喝水了?”
“……”片刻之后,我手里的水都漏光了卫狐狸有些不自然的声音这才传来:“手没力气,你帮我拿掉……”
“哈哈……”我很不客气的笑起来,伸手去揭他的面具,看到他的脸的那一瞬,我的笑声嘎然而止。汗水已经湿了他的整张脸,小溪一样从鼻尖和下巴滴落,衣襟已经***苍白的面色比方才更加虚弱,他虽然强撑着淡然的表情,但那表情却有些僵硬。
我没说话,默不作声的卷起衣袖替他擦了汗,然后又去捧水。刚才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原本想着卫狐狸那么强的身体,让他多痛一下也没什么,可是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纸人一般,一撕就碎、一捅就破……
不能再乱来了,我在心里告诫自己。否则之前的预想就会成真,他若死了我不仅会因此失权丧命,甚至有可能牵连整个祁家。而且,他强撑的痛苦神情直直撞进我心里,泛出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卫狐狸喝了些水,靠在木箱上闭眼休息。我把面具和短剑收好,又清理了石板上的血迹这才同他坐在一起。他好像恢复了些力气,幽幽道:“祁灵玉,方才你是故意的吧?”
我:“呃,那你……要废我手臂吗?”我的手已经握住了短剑的剑柄,要是卫狐狸敢说“是”,那小娘我立刻废了他两只手以绝后患——
“呵,真有你的风格。”他有气无力一笑,头一滑竟然靠在我肩上!我伸手去推他,却被他的下一句话镇住。他说:“我知道你会查凤青轶遇刺的事,但没想到你会亲自上阵。就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若今天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刺客,你还有命?”
我没吭声,嘴角却嘲弄的勾起一个弧度。刺客?不就是你卫家的人干的吗?对我说这些,以为就能蒙混小娘我的视线了?
“你一定不知道,雾踪山比试那天卫姜也遇刺了吧?”他在我肩上蹭了蹭,像是在寻找舒适的地方,“只是去刺杀卫姜的那队刺客被我沿路线安排的护卫截住才未顺利得手。你知道我的人在那些刺客身上发现什么了吗?是祁家专用的弓弩,和你的那把袖弩一样,刻着‘祁’字。”
“不可能!”我立刻否认,我和二哥的确是在比试中作弊,但却没有要加害卫姜的意思,我们也没有派出任何人去刺杀卫姜,这一定是卫家的障眼法。
卫靖远不说话,片刻之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直接从我的肩膀滑到腿上,他枕着我的腿视线直接看进我眼底:“没什么不可能,祁灵宇发现的那队刺客手中拿的不正是我卫家的弓弩?无论是成色还是雕刻的式样都没有假。我在原定的路线上都安排了身手精绝的护卫,只是我后来发现,凤青轶他并没有走那条路。这豢龙城,并不平和。”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派了刺客刺杀比试的两个人,就是为了挑起祁卫两家更大的争斗?而凤青轶差点丧命也是因为他没走固定的路线?太荒唐了!我凭什么信你?”说着,我的情绪有些激动。
豢龙城不太平?除了一手遮天的卫家,还有谁会希望豢龙城混乱的?这句话我没敢问出口,上次被卫狐狸丢水里的事,我到现在想起来还会做恶梦。
卫靖远闭上眼睛:“我本想凭着卫家的力量找出幕后真凶,祁灵宇非要参合进来,不过这样也不错,他很快就会发现异样。你得到的结果最终也会和我的一样。”
我思虑着他的话,喉咙却不由主的发声:“那你为什么不告诉……”
“不告诉你?”他叹口气,音色落寞,“你可是吩咐过除了祁灵宇谁也不见,我哪有机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