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怎么搞的嘛!连只药箱都背不好,你看看,周公子的药箱子都被你摔了,还不赶紧收拾?”
短暂的沉寂过后,悦喜反应贼快,立刻指着无言骂了起来,一边忙忙地扯住了周津生的袖口,怯生生地赔着不是。
“周公子,都是我不好,竟然让无言这种粗使丫头进来了,还把您的药箱弄坏了,是我……”
“悦喜。”
周津生尚且没有说话,床上的纪婉心已经开口了,她的声音低柔,语速放的很慢。
“有这点解释的功夫,不如先帮无言把周哥哥的药箱收拾好,我在这里,轮得到你跟周哥哥赔罪吗?”
“小姐,我……”
悦喜一怔,纪婉心这番话极重,又是在周津生面前,她的脸瞬间由红变白,险些挂不住,只好闭上嘴巴,开始动手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心里却攒足了一肚子的怨气和怒火。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先前她从不会这样训斥自己的。
周津生原本准备弯腰一起收拾地上的东西,却被纪婉心拦住了。
“周哥哥,这是丫头们做的事情,你不要管,我时常不在家,竟然把她们惯坏了,瞧这一个两个的,已经把自己当正经主子,开始三六九等地划分地位了!”
“婉心妹妹,她们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过分苛责了,就是一条带子嘛,我换一条新的就好了,你别动了肝火,对身体不好。”
周津生素来是个心软了,见不得别人因为他受委屈,见状立刻就开始替悦喜说话。
纪婉心哼了一声,却依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抬起了小巧的下巴,目光沉沉,主子的架子十足,声音格外尖锐。
“我果然是活的糊涂了,竟然被一个丫头压住了势头,今儿我就把规矩定下了,要在我这里伺候就守好本分,不想伺候,就早点回明了老爷太太,趁早收拾了东西滚出去!”
“婉心妹妹,你这话就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周津生果然看不下去了,身体早已挡在了悦喜面前,皱着眉头轻声责怪。
悦喜原本脸上就挂不住了,再加上周津生这么一劝,手里的东西也收拾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了脸,低声哭着跑了出去。
周津生着急地看了纪婉心一眼,忙忙收起了药箱,紧跟着追了出去。
无言呆在原地,皱着眉头却是一脸的担忧,看着纪婉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啊了两声。
纪婉心的脸,却在周津生追出去以后柔和了下来。
按照周津生的性格,势必会对悦喜好生安抚的,他向来都是个善良温和的人,对谁都是这样。
悦喜是个聪明的人,想必也一定会趁机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摸样,好赢取男人的怜悯之心。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药箱的那条背带就是自己方才趁人不注意,特意用剪刀剪出了半个缺口。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就是要成全这个丫头的小心思,让她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得到了所谓的爱情。
纪婉心拉过了无言的手,这寒冬腊月,悦喜尚且穿着绸面的缀毛棉裙,可是无言身上却只穿着一件夹的薄袄,两只手冻得冰凉,红萝卜一样,让人看着就心疼。
“无言,你为什么不穿棉袄,是没有吗?”
“啊……”
无言只是短促地叫了一声,就低下头去,眼圈微微泛红。
纪婉心心中一阵酸楚,无言和悦喜都是自己身边伺候的丫头,本来她和无言更加亲密的,只是从她哑巴了以后,许多事情不太方便,悦喜就渐渐成了自己身边最贴身的。
这世道向来都是看人下碟子,无言和悦喜虽然名义上份例一样,可是悦喜得宠,免不了就会暗地里欺负无言,无言之所以没有棉袄,八成和悦喜脱不了关系。
看来还是要好好整治一番的,她想要在这个家里站稳脚步,身边必须要有靠得住的人。
她把自己旧年做的宝蓝色绒袄并一件藕色的散脚裤裙给了无言换上,又亲自将无言的手捂在了被窝里。
冬日的白天总是极短,才过了一小会儿功夫,外面的天就阴沉了下来,雪花伴着风声飞舞,撞在了纸糊的窗面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房间里炭火灼灼,映亮了女孩子清澈的眼睛。
无言依稀觉得,眼前的这个大小姐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可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主仆二人相对而卧,心底都是一阵暖暖的暗流涌动。
直到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悦喜扭着身子走了进来,脸虽然是沉着的,可是眼角嘴边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纪婉心冷哼一声,冲着那张脸就啐了过去。
“悦喜姑娘,好大的排场啊,你今天打扮得挺像是迎春楼的头牌啊,画一样的美人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