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纪孝先和纪白氏,纪婉心便吩咐无言盖了火笼子,上床来和自己同睡。
无言已经许久不曾近身伺候过她,向来都是住在西厢房边上的下人房里的,这会儿眼看着纪婉心冲她招手,脸上又是欢喜又是不安,搓着手慢慢地爬上床来。
只是才爬了一半就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扭过头指着门外的方向低低地啊了两声。
纪婉心知道她是担心门外屋檐下跪着的悦喜,心中便生出了一阵叹息,轻声念道。
“无言,悦喜先前那样欺负你,只顾着自己穿的好看,根本没有考虑你有没有棉衣过冬,你现在怎么还担心她会受冻呢?其实就算她冻死了也不打紧,反正先前她也没顾过你的死活……”
“啊啊,”
无言却急急抓住了她的手,紧张地摇晃了两下,眼底尽是哀求和不忍。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求她饶了悦喜。
这世间善良的人永远都是善良的,就算是曾经被欺负过,也还是不忍心就伤了对方的性命。
纪婉心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行了,就应了你了,去让她起来吧。”
无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喜色,快步跑了出去,扶起了地上快要冻僵了的悦喜,慢慢地走进了下人房。
当夜无话,作为重生后的第一个晚上,纪婉心睡得很是踏实,只是临睡前她试着让无言重新说话,可是无言费了半天功夫,发出的声音依旧只是单调的单音节。
看来无言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只能慢慢来了。
次日一大早,纪婉心在一阵浓郁的香甜味中醒了过来,细细一闻,是烤番薯的味道,她一下子睁开眼睛,循着那香味来源看了过去。
只见一只烤得金黄的番薯迎面贴了过来,伴随着一阵欢快响亮的笑声。
“姐,你睡的可真沉,叫都叫不醒,还是无言聪明,一只烤番薯就把你从周公那儿拉回来了。”
“淘气。”
纪婉心拨开了那只烤番薯,伸手捏住了那张白嫩俊美的脸,嗔笑着骂了一句,心中却很是欢喜。
这是三姨娘生的儿子纪凌风,还只是个十二岁大的孩子,生的跟三姨娘一样白嫩可爱,正是调皮的年纪,却最喜欢来找她玩。
纪婉心前世是很喜欢这个小弟弟的,因为凌风不仅生的俊美,而且性格和三姨娘一样,简单善良。
可惜,当年自己嫁给了洛少祎,在动荡的皇室斗争中,纪家曾经被牵连其中,举家迁至武阳避难,在迁家过程中,遭到了太子势力的追杀,三姨娘和凌风被冲散,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没想到重生一世,还能见到这个弟弟,她心中实在是欢喜,不由多捏了一会儿纪凌风的脸,笑嘻嘻地叫道。
“还不赶紧把烤番薯拿过来孝敬你大姐我?你上学马上就要迟到了,还在这里混赖着,小心先生揍你屁股。”
“姐,今天我不用上学,先生说这两天下雪,已经把课停了,我听我娘说,你昨天挨了那妖婆的罚,膝盖都冻坏了,今儿个一大早就跑过来看你了,姐,你膝盖伤的怎样了,给我看看吧?”
纪凌风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已经剥掉了烤番薯的皮,往纪婉心嘴里喂去。
不料,番薯还没送进嘴里去,无言就抢上前来,拦在了二人中间,把一碗汤药塞了进来,指着那碗低叫了一声,示意纪婉心先喝了药。
这是昨天周津生开的药,吩咐了是饭前喝的,纪婉心只好委屈地看着番薯离自己而去,端起了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忙忙就去抢番薯,好用那甜味压自己嘴里的药味。
烤番薯果然香甜,只是和药味混合在一起,有点怪怪的,纪婉心只觉得这药又苦又酸,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来。
她今天膝盖已经好了一些,借着拐棍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便说要去三姨娘院子里蹭早饭,便拉着纪凌风径直往三姨娘院子里去了。
纪凌风自然高兴,扶着她慢慢地走,一边小声嘀咕着。
“姐,你慢点走,小心扯到了伤口,我娘一大早就起来烙饼熬粥了,这会儿肯定还在厨房里忙活呢,咱们慢点走,还能拐到后花园里看看有没有套到鹌鹑……”
“你就知道套鹌鹑,又想着弄肉吃是不是?你跟你娘说啊,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去我厨房取就是了,何必费劲弄这些?”
纪婉心才说了一半,就猛然顿住了。
她疏忽了。
三姨娘虽然年轻可爱,可是没有什么心机,总是被纪白氏欺负,纪孝先向来不管这些家务事,由着纪白氏把控,越发把三姨娘欺负的要自己下厨做饭,还时常连荤腥都沾不上了。
纪婉心经常吩咐了悦喜往那边送东西,可是悦喜既然已经被纪白氏收买了,怎么可能还会认真替自己送东西给三姨娘,说不定都是自己偷嘴吃了。
一想到悦喜,纪婉心就忍不住生气,脑袋却像是被人敲了一下,轰隆隆一阵雷响。
眼前纪凌风的脸就变得模糊了,她慌忙抓紧了凌风的胳膊,身体却还是重重地倒了下去。
耳边只有凌风急切的呼唤。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