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宪内心自然是如马六推测的那样,一点也不想把瘟疫的事情上报朝廷,他统共才送回去两份军报,一份是要求延长驻军时间,另一份就是军队感染瘟疫!大周朝堂、大周百姓还有他的父皇会怎么看他?莫说战功,他恐怕连第二次领兵出征的机会都没有了!
魏宪极度焦躁地在营帐中踱步,心里很是挣扎,瘟疫不是小事,也根本不是投入多少人力或者多少钱粮就能解决的,从理智上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上报朝廷,请求支援,立刻控制住疫情,并班师回朝,以防北燕偷袭。
但是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此灰溜溜地回去,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万一,真的有能人异士出现,能治好这疫症呢?
为了这一点点希望,魏宪强撑着拖了十日,直到所用将领都开始明里暗里地督促他向朝廷汇报,甚至集体来到他的帅帐。
魏宪看着面前这些或老或新的面孔,这些浴血沙场多年的将军们眼里藏着对他的不满,语气也渐渐地变得强硬,魏宪对上他们的眼神,心中又怨怒又失望,他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不管这一次成不成功,武将对他的不满已经越来越深,他几乎不可能获得他们的认可。
魏宪背着手,在身后握成拳头,心里恨得滴血,面上还要带着微笑:“诸位将军说的是,本王现在就写军报。”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邱梁子急促又惊喜的声音:“殿下,殿下,有法子了!有法子了!”
魏宪拳头一松,顾不得掌心血痕,对着帐外高声道:“邱先生请进!”
邱梁子一进来,甚至顾不上行礼,就立刻满面惊喜地开口:“殿下,有个大夫研究出了方子,用过他药的几个病人已经开始好转了!殿下,有救了!”
此言一出,魏宪狂喜,几位将军的脸色也好了起来,都连声问道:“是哪位大夫,快快请进来。”
邱梁子笑着将人领了进来,一个穿着浅色粗麻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这位大夫实在太过年轻,长得也是端正清秀,若非肤色不够白皙、衣着也颇为粗陋,倒会让人以为这是哪家的书生走错了地方。
肖确愣了愣:“这位就是神医?”
魏宪心里也有几分疑惑,看了邱梁子一眼,邱梁子立刻道:“殿下,这位确实就是写出方子的大夫。”
那年轻人倒是不卑不亢,向魏宪行了礼:“草民尹越参见殿下。”
魏宪此刻也顾不上什么怀疑不怀疑,直接就甩出了好几个问题:“可是你治好了那些兵士?你的方子可是自己写的?推广全军是否可行?”
若是平常人,魏宪这一串的问题扔出来,恐怕早就懵了,但是这位年轻人却很有条理,一字一句回答地很清楚:“回禀殿下,草民尚未完全治好几位兵士,但是只要服用十日汤药,基本就能痊愈,此方是草民祖上传下来的,并非草民自己写的
。至于推广全军,若是染病不深,基本都能服用此药,若是染病较重,草民需要亲自去看一看。”
一听他说的如此笃定,营帐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原本颇有些压抑和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瞬间消弭了,魏宪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上前两步对着尹越一揖:“尹先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只要先生能治好这瘟疫,就是整个征北军和本王的恩人!”
魏宪这话说的非常谦逊,态度也放得很低,几个将军看在眼里,互相对视,郭将军还抚了抚自己的长须,心道齐王虽然急功近利,野心有些重,但到底还是只是礼贤下士的。尹越平白受了魏宪一礼,也惊到了,急急忙忙地对着魏宪还礼,这一还礼,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近了。
魏宪瞬间感觉到了一股馨香的味道,但他太过惊喜,一下子就这点不妥之处甩到了脑后,立刻吩咐诸位将军听从这位尹先生的安排,将自己军营里患病的人根据情况的轻重分一分,并尽快按照尹先生的方子采购药材。
一番安排下来,虽然极累,但是魏宪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而回报朝廷的事也就理所当然地没人再提了。
然而,魏宪不知道的是,因为魏楚派了个马六在,所以这军报其实已经送回了朝廷,当然,但马六的信并没有大张旗鼓地送到朝上去,而是先送到了魏楚的手上。
收到信的时候,魏楚差不多已经到预产期了,已经完全陷入了不理世事,一心焦灼的准妈妈焦虑症当中。本来这信若是走正规的路子,可能第一时间还到不了她手上,毕竟如今的情况,就算是桓昱也完全不支持她再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她的父皇和哥哥们就更加不会让她知道。
但不巧的是,这封信偏偏走得是她自己的渠道,而魏楚那日又正好闲得无聊,随手就把书房里这些消息信件拿来消闷。然而,她就看到了马六的这封信,一看到瘟疫两个字,她就神色大变,等看到魏宪犹豫不肯上报,她又急又怒,浑然未觉自己是个孕妇,如往常一样,猛地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混账!魏宪这个拎不清楚的!我……”
还没等她发完脾气,腹中猛地一阵剧痛,她一个踉跄就坐回椅子上,眉头紧皱,狠狠攒紧了手里的信:“阿青!”
阿青在院子外听到魏楚发脾气,就急忙跑进来了,此刻一推门就看到魏楚半倒在椅子上,一张脸雪白雪白,额间都是豆大的汗珠,她瞬间惊恐地喊了一声:“公主!”
魏楚吸了口气,用尽全力道:“我要生了,还有,马上把找人把这封信送到宫里去……”
阿青哪里还听得到她的后半句话,一边急着过来扶住魏楚,一边扯着嗓子就冲院子里吼:“公主要生了,快去叫产婆过来!”
整个公主府都因为这句话沸腾起来,丫鬟婆子、还有隔壁院住着的宫里来的四个产婆全都忙碌了起来,幸好皇后给魏楚准备的人非常齐全,公主府里的下人们虽然慌张,但很快就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
魏楚被转移到了产房,管家也立刻派人到宫里和军营里去报信,等到魏楚发动的时候,桓昱猛地冲进院门,顾不上被绊了一下,狠拽住管家的手,眼神阴狠地让管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公主怎么样了?!”
管家连忙道:“驸马爷,公主已经发动了,产婆都在里面,御医们也一直在隔壁候着,您放心,公主的胎位很正,不会有事的
!”
管家话音刚落,产房里就传出了魏楚一声尖叫,隐约还有她骂人的声音,桓昱猛地晃了晃,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顾地往产房里冲,管脚连忙死死抱住他,周边的小厮们也都上来拦住他,连御医都惊动了:“驸马爷,您不能进产房,会冲撞的!”
一个候在门口的御医也跟着劝道:“驸马,产房里人太对,对公主生产不利,您不用着急,公主的胎位很正,不会出问题的。”
听到会对产妇不利,桓昱终于生生止住脚步,但却一直呆站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产房,眼神执着又恐怖。
管家见他终于安静下来,刚想松一口气,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还没等他去接驾,皇上、皇后、太子妃和晋王妃已经全部走进院子里来了,皇后娘娘更是急走几步,就差直接走到产房里去:“公主怎么样了?发动多久了?”
管家忙答:“回娘娘,公主殿下刚刚发动。”
皇帝也跟着走过来,看了看六神全无的女婿,无奈问管家:“公主怎么会突然发动呢?”
皇后也着急地追问:“公主的产期明明还有十来天,怎么突然发动了!”
管家愣住了:“回陛下,回娘娘……这……这个……”
太子妃见管家不知情,遂又去看桓昱,可惜桓昱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外界了,他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着产房的门,里面的人一刻不出来,他就会一直站在这里。
太子妃叹了口气,转头去问魏楚的贴身侍女阿青:“阿青,你说,公主怎么突然发动了
?”
阿青犹豫了一下,终于想起自家公主发动前说的后半句话,连忙跪下,对着皇帝道:“陛下,公主是看了一封信,忽然动了大怒,才……才会导致提前发动的。公主发动前,还让奴婢将信件送进宫……奴婢一时心急,没来及完成此事,请陛下降罪。”
魏覃挥手让她起来:“能有什么事比公主生产重要?你没做错,公主看了什么信?”
阿青摇头:“奴婢不知。”
魏覃皱眉,能让阿奴勃然大怒的东西……他心里忽然一个咯噔,立刻道:“给朕拿来。”
刘氏还埋怨地看了魏覃一眼,似乎嫌弃他在女儿生产的关键时刻,还有心管别的事,但是魏覃心里已经知道必然是朝政出了大事,在处理陆颂之之前,他曾有意放手让阿奴去建立她自己的情报机构,以阿奴的性子,这机构她一定没有放手,所以,这个消息……
阿青回到书房,将皱巴巴落在地上的信件捡起来,也没看,直接就交到了魏覃的手上。
魏覃展开一看,脸色骤变,一双虎目能冒出火星来,他再一次一把捏住这纸,狠狠往地上一贯:“这个逆子!到底带没带脑子?!”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皇后、太子妃和晋王妃都莫名吓了一跳,只有桓昱倏地抬头,瞬间明白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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