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山庄,入眼便是偌大空旷的校场,场地四周,十八般兵器的武器架排列整齐,刀剑的兵刃在如水的月光下泛着森森凉意。
范流棋倒吸一口凉气,若是让她舞文弄墨她还能糊弄一番,毕竟自小在大哥身边,耳濡目染了这么些年,不能三步成诗也能引经据典。可若是让她舞枪弄棒……她觉得十个自己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别人一个。
惊鸿郎齐聚在校场上,每人面前摆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从左至右依次陈列着三杯酒,酒液颜色由红到黄再到白。
花容不明所以地朝云凛挤挤眉:这老头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凛无奈耸耸肩:我也不知。
众惊鸿郎皆一脸茫茫然。
常滨背着手揣着一脸皮笑肉不笑,慢吞吞踱着官步来回几趟,弯腰端起自己面前矮几上最左边的一杯酒盏,朗声道:“今日太后将你们交由我常滨统领操练,别的先不谈,我们先在此约法三章。”
众惊鸿郎也举起左边酒杯,齐声道:“谨遵惊鸿使号令。”
“这约法第一章,同为惊鸿郎,禁止倒戈相向,手足相残。违背惊鸿郎信义者,共伐之。”
“诺。”饮下第一杯。
“咳咳咳……”酒一入喉,所有人皆咳嗽起来。
“这酒,怎的……咳咳……如此之烈。”颜昔本就酒量甚微,加上如此烈酒,甘冽刺激,一入口直把他呛得满脸通红。
常滨笑了笑,继续道:“约法第二章,惊鸿郎行列中无出身之分,无尊卑之分。无论各位的父亲是一品大员还是芝麻小官,在这里,皆一视同仁。所以各位,你们在此生活,日常的大小事宜全须独自完成。”
“诺。”饮下第二杯。
“干!”施易一把摔下杯子,眼都直了,“小爷我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得劲的酒!来,小二。再上一坛!”
此刻场上众人,基本都已歪七扭八,醉醺醺飘飘然,走路不成一条直线。
范流棋在喝下第一杯后,便已觉得脑袋空空,视物重影,现在喝下第二杯,重影再翻一倍。她伸出手傻笑着点着几根手指。
这时依旧端正笔直立着的只剩两位,云凛与花容。可神志清醒如常的就只有一位。
“翎王殿下,”花容展开一个如花笑颜,眼里亮得惊人,他举起手中空杯,对云凛邀上一邀道:“今日与君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约法第三章——”常滨端起第三杯酒,众惊鸿郎勉力支起瘫软的身子,集中注意力聆听,“惊鸿郎实施封闭式训练,擅自离开山庄下山,打破惊鸿郎秩序者,永世不得为官。”
“诺……”挣扎着饮下最后一杯。
甫一尝到第三杯杯中液体,云凛挑眉,“水?”
然而场上众人此刻已经醉到完全分不清是水是酒。
“好酒!”范流棋举杯高呼,双颊上两抹艳丽的酡红,衬得她肤白胜雪,唇红似樱桃。她趴在矮几上,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吟唱着什么。云凛望着她好笑地摇头。
常滨望着这满场醉鬼,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手。
突然响起突兀的掌声,众人的目光循着声音落到常滨身上,“老头儿,还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别说约法三章,约法三百章小爷我都从了你!”
施易一声打趣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常滨抽抽面皮,道:“看你们样子,醉得不轻。夜深了,也该就寝了。”话音一落,常滨又拍拍手。
有下人模样的小厮抬着一只四面封闭只在上方开一圆形小口的木箱上来了。
颜昔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眯缝着醉眼目打量着那只造型别致的木箱。即使是醉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箱子里非同寻常。
“这……是你们的门牌。”常滨将手伸进木箱,掏出一只红色木牌,“抽到相同颜色门牌的人,将共用一屋,每个颜色有五份,意味着你们往后都将五人一房。”
话音一落,场上顿时怨声载道。
范流棋醉意朦胧间听到这一番话,酒意顿时被吓去了大半,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四个字一直呼啸在耳际:五人一房……五人一房?五人一房!她要夜夜与四个汉子睡在同一屋檐下?一惊之下,她腾地站起。
刚想出口抗议。
“出列抽取吧。”常滨不顾众人的抱怨,脸上笑意更深了,一把将门牌丢进去,正一正衣冠道。
等众人一一抽取完门牌。范流棋磨磨蹭蹭地走上前,领下那最后一只门牌,放在手心一看,黑的。
常滨迈开他不长的腿,在惊鸿郎中穿过,摇头晃脑道:“这不同颜色对应的房间不同,房间的规格亦不同,优劣次序分别为黑红黄靛白。今日这里没有秩序规则,本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对自己抽取的房间安排不满的,就去抢别人的吧。还有,同房生也可以自己抢过来。时间期限是……”他抬头望了望天,“明日日出之前。”
说完,他大笑着离去,丢下一句,“唯有强者,才能得到上房和满意的同房生。你们各显神通的时候到了。”
常滨走后,场上一片寂静。
“喂!姓花的!你怎么也抽的黑色门牌!”施易一眼瞅到花容手中上下掂着的门牌,怒吼一声,劈手就欲抢。
花容一个轻嗤,轻快闪身,从容避开。
这边起了个头,场上顿时抹开面子,开骂厮打,扭作一团。
“把门牌给我,”施易脚下踉跄,目光尽管涣散却依旧盯着花容不放,他勾勾手指道,“给我吧,你不是也不想跟小爷我共用一个房间吗?”
花容以手捂唇,粲然笑道:“你给我啊,要是我给了你,感觉上就像是我输了一样。”
“姓花的,我希望你最好不要惹我,这个……是小爷对你的警告!”施易脚下一软摔了个狗啃泥,随即一个猛子蹿起来。
花容唇边的轻笑变成放声大笑,笑得他眼角的朱砂痣越发妖冶,“施小爷,我也希望你不要这么狂妄,这个……是花某对你的劝告。”
“哼,看来今日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酒壮怂人胆,施易终于压抑不住滔天怒火,大嚷着冲上去,胡乱地左一拳右一脚,与花容滚作一团。
云凛踱到范小侯身边,发现他怔怔地盯着手中黑色门牌出神,他在他眼前扬了扬自己同为黑色的门牌,道:“真巧,往后多多指教。”
他自然不会说他这黑色门牌,是刚刚才从另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公子手中强行“换”取的。
范流棋还未从要与男子同住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迷惘地望向跟前高挑的男子。
她可能是醉了,不对,她就是醉了,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这个草包七皇子如此眉眼温和,熏风解愠?完全不似初见时的一脸凶神恶煞,再见时的全神戒备。看着看着竟也觉得甚是顺眼了?
云凛勾起唇角看着痴傻地盯着他猛瞧,眼里放光的范小侯,浑身有股异样的不自然的电流穿过,他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这应该是……恶寒?他打了寒颤,一把捞起抱着矮几桌角不撒手的范流棋,提溜着其后衣领就往玄武上房扬长而去。
一打开门,云凛便体会到了什么是上房。
这一间房的占地比普通两间房还要大,五张床榻分散在房间的不同的角落,有紧挨着书架的,有靠窗的,有被一圈屏风团团围住的,有在暖炉边儿上的,还有伸手就能够着桌上点心的。
一进房间,原本昏昏欲睡的范流棋猛地惊醒,眼睛快速地扫了房间一圈,拔腿就往那个有屏风遮挡的床榻奔去。
云凛一个猝不及防,手臂里圈着的人就这么逃之夭夭了。望着那蹦得比野兔还快的身影,他哑然失笑,心中竟泛起一丝失落。
房中除了他与范小侯二人,还有一个早就与周公杀了三盘棋睡得酣畅淋漓的颜昔。他遵从他的本性,睡在了书架旁。
云凛眯了眯眼,颜相之子啊……
正当他盯着颜昔的睡颜沉思时,背后门扉处突然传来一声异响。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两道身影一齐破门而入重重地砸在了他身上,三人叠罗汉一般撞倒在地。
最下方的云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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