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一家私立医院。
靳成在单人病房门口守着。
病房内,凌柯珩坐在一把椅子上,右手捏着一张检查报告单,单子上“浅表性胃炎”几个字看得他额上冒出不明显的青筋。
“你有那么严重?晕厥?”
陆轩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恍若无事的回道:“有点疼,没那么严重,做个铺垫,到时候大家比较容易接受。”
凌柯珩脸色一沉:“下不为例,以后再有这种事,必须提前告知我。”
陆轩撇过头,不置可否道:“嗯。”
凌柯珩按了按眉心,自我安慰道,倘若他一直在这里当明星,今后诺大的凌氏要谁来继承?如此,也算是歪打正着合了他的意......
正事谈完了,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她堂叔去买房了吗?”
“目前还没联系我。”
“你给她算便宜点,不够的我来补。”
“就算卖她两折,你认为她敢买?”
“那就三折。”
“你书读的少,我不怪你,回头给你捎上几本房地产方面的书,学一下管理和造价......”
窗外的日头偏西,将落未落。
凌柯珩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道:“我去跟你妈说会儿话,晚上八点的飞机回C市。”
敢情这才是他来一趟的真正目的吧,探病只是个幌子。-
陆轩面无神色道:“慢走。”
凌柯珩:“......”
他出去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陆轩掏出手机来看。
自从他“重症发作”被送医,人来得越来越多,简直烦不胜烦,随后他以“遵医嘱静养”为由统统拒绝探病。
网络上的评论不断,手机里也堆满了信息,燕禾扬和檬檬发的比较多,其他的也不少。
陆轩往下划着随意看了看,倏地,他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屏幕。
林墨:陆轩,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发一条语音?
他闭上眼睛,然后又猛地睁开,屏住呼吸。
那一句留言还在。
两年半了,她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过。
早知道病一次就会有这样的效果,他哪能等到现在才“病倒”?
机会千载难逢,陆轩冥思苦索了几分钟,手贱地写下:墨墨,我不太好,不舒服,说话都没力气。
待信息发出去,他立刻打开门找靳成商议“串供”。
杨晓娟拎着装了鸽子汤的保温桶,刚踏入病房,陆轩就看向她:“你跟林墨说什么没有?”
“她给我打了电话,没接到,”杨晓娟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我就是想问你,该怎么跟她说。”
陆轩给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这月起给你加工资,我们来商量一下......”
翟念甜、祁彦等等,都接连被拉入了“战团”。
燕禾扬表示不参与,但也不会跟林墨说什么,他保持沉默。
凌柯珩在陆雅萍公寓里。
“你就由得他这样胡闹?”
陆雅萍正在擦拭厨房,闻言,冷着眉眼道:“他本来就胃疼过,你以前也没管过他,现在你倒说起我来了。”
凌柯珩默然了片刻,清晰地感觉到嘴里的苦涩漫开。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薄情寡义,丢下你们两个不管。”
陆雅萍身体定住,冷漠疏离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喉咙。
“雅萍,你过来,我从头到尾给你讲。”
“我现在不想听。”
“行,那以后我再慢慢讲,先说孩子们的事。”
片时之后。
陆雅萍的心提了起来:“你见过小墨了?”
“嗯,不久前一起吃了顿饭。”
于是,她从橱柜里取出了一袋养生茶包,烧了开水泡上,端到他面前,又把暖空调打开。
凌柯珩此刻的心情有点一言难尽。
来这里半天了,除了茶几上的一壶凉水,什么都没有,看得他心凉。
刚说到林墨,这待遇立马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小墨怎么会认识你?”
“这得从几年前说起......”
夜幕低垂,公寓外面冷风拂过,寒意渐浓。
陆雅萍脸色软和下来,往窗外看了一眼:“你今晚住陆轩那边吧。”
凌柯珩默默点开手机,发信息让秘书把机票改签。
C市。
太阳发白,洒向大地的光辉盖不住冬日的清冷,半点暖意都觉不出。
卧室的窗户开了一道缝,冷风从外往里灌进来。
单秋棠眉眼不由一蹙,快步走过去将窗户拉上,不容置喙道:“S市的医疗条件很好,他生病了,有的是专家给他治,你去了也没用,一会儿你小叔回来我就告诉他,他也不会让你去的。”
室内静默良久。
林墨坐在床边,手机静静躺在桔黄色的绒布床单上。
终究,她的心还是肉长的,并非铁石心肠,该疼的时候,还得疼。
倏忽,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林墨身子一僵。
单秋棠踏出房间,将门合上。
没多久,林之遥打开门进来了。
他把椅子挪到她床边,坐下看她:“秋棠跟我说了,这次叔不同意。”
林墨眸色一暗。
“大伯把你托付给我,我得照顾好你,”他眉目间多了几分沉着,“要是地方离得近没关系,但是S市太远了,你以前又在那边出过事,叔不放心。”
“我问了她们,陆轩这次病得比较严重,在医院里出不来......”
“你很担心他?”
林墨抿了抿唇,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扣着。
林之遥倏尔一笑:“叔理解你,你和秋棠在家里好好的,叔帮你去看他。”
林墨心里微震,仰起脸望着他,渐渐地眼眸湿润。
他回来才一晃眼的功夫,单秋棠心里不舍。
她倚进他怀里,嗔道:“你一点都不想我,每月本来就才那么两三天假,又要往外走。”
林之遥面色一红:“秋棠,林墨还在家里......”
单秋棠在内心骂了那个叫陆轩的几百遍。
病房中。
陆轩打了一个喷嚏。
杨晓娟接了电话,呆立半晌,缓缓偏头看向他:“林墨,她堂叔,过来了......”
陆轩一把扯开被子,作势要下床,却又生生停住。
“就他一个人来?人到哪了?”
“已经到S市了。”
“现在把我送进重症监护室还来不来得及?”
“......”
一顿人仰马翻过后,陆轩还是躺了回去。
靳成如临大敌般地立在病房门口。
半小时后,一个年轻男人路过,问他:“请问你知道哪有热水吗,或者凉水也行,我洗把脸。”
靳成给他指了指方向,然后那人朝洗手间去了。
几分钟后,他又走了回来,往病房编号上瞄。
靳成挪了一步挡住门:“禁止探病和拍照。”
“问一下,陆轩住里面吗?”
“粉丝可以把礼物留下,我代为转交。”
“我不是粉丝,我是林墨她叔。”
靳成嘴张了张,像被点了哑穴,吐不出一个字来。
房间里有双人沙发和茶几,靠墙的小桌和桌下都堆满了花束和礼品盒子。
病床上的人在白色的被子里侧卧蜷起,仿佛“奄奄一息”。
林之遥的眸子里尽是疑惑:“他是昏迷了还是在睡觉,生病不打吊瓶的吗?”
杨晓娟强迫自己镇静:“刚输完点滴......”
“哦,能看下检查结果吗,他到底什么病,回去我好跟林墨说。”
“就是胃病,单子不能公开......”
“很严重那种吗?”林之遥抬脚往床边走去,蹲在陆轩脸边观察。
忽地,他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几秒后,又在自己额上摸了一下。
“好像也没发烧。”林之遥做思考状。
陆轩手指紧抓着床单,身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须臾,林之遥起身,平心定气地对杨晓娟道:“你是林墨的朋友吧,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他到底有多严重,我不会往外透露的。”
杨晓娟支支吾吾地:“突发性胃痉挛......”
床上的人打了一声喷嚏。
刹那间,室内沉寂,似乎连窗外的风声都能听得清。
林之遥扭头看过去。
陆轩躺不下去了,撑着床“虚弱”地坐起身来。
两人一站一坐,安静地对视了一瞬。
“你好,我是林墨的堂叔。”
“你好。”
“我回去应该怎么跟她说?”
“......”
冬天的夜晚黑得比较早,外面又下起了牛毛细雨,平添了几分凉意。
杨晓娟把送来的快餐和一杯热橙汁摆到茶几上。
林之遥干脆利索地拿了餐盒打开,对她道:“谢谢,我从早上过后就没怎么吃东西,飞机上只给了面包饼干和水,有点饿。”
杨晓娟受到了来自良心的谴责。
陆轩瞅着他的侧脸没说话。
林墨发了信息给林之遥:小叔,你见到他了吗?
林之遥把手机递给杨晓娟:“你来回复她,实话实说。”
杨晓娟接了个烫手山芋,目光戚戚地望向陆轩。
陆轩眉间懊恼般地紧了紧,随即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沙发边。
“小叔。”
“嗯。”
“我爱她。”
“咳,咳......”林之遥呛了好几声,“你等等,我吃完了再说!”
杨晓娟觉得没法再待,拉开门躲了出去。
靳成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怎么没告诉我,林墨的堂叔这么年轻......”
“我也是第一次见,以前只听她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