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太子殿下，这道菜是用乡间采来的野菜”，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一个像公鸡打鸣一般的声音尖锐的响起：“大胆！你竟敢给皇上吃这样的东西！”
如果说话的人是个正常声音，我可能还不会害怕，但是这个声音响起来之后，我的心中莫名的一颤，膝盖一软差点又跪下来了，还好夏欢在旁边扶了我一下，才不至于让我太过难堪。
“王怀，让她把话说完。”
“是皇上。”
我做了几下深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在为生民立命，不能害怕后，才接着自己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道：“这道菜是用乡间采来的野菜，经过烧开锅的白水煮后，撒上糖、醋、蒜末等作料拌制而成。”
王怀看了皇上一眼后，将袖中的银针拿出来，在菜中搅了几下后取出来，看到银针并没有变色，王怀慢慢退到皇帝身后。
皇帝从中夹取了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尝，这中间也就五六秒钟，可是我却感觉像是过了五六个小时一般，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掉，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看见皇上咽下这口菜，看着我抿嘴微笑点了点头，我才有勇气呼出了一口大气。
“那个呢？”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柳树叶子端到桌子上，盘子中装着如同淤泥一般颜色的菜，我还没有说话，王怀就站出来指着我大声的说道：“大胆！”
这次我直接跪在地上，有被吓到的原因，也有自己心里胆怯的原因。
皇上的手摆了摆，示意王怀没有关系，“没事，起来吧，说说这道菜。”
“是。”我赶紧伸手让夏欢和站在一旁已经傻眼的丫丫扶我起来，起来之后一直觉得自己的双腿在不停地颤抖，根本停不下来。夏欢的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同时在我耳边说道：“小姐，别忘了你的初衷。”
听到夏欢的话后，我做了一个深呼吸，一脸坚定的看着皇上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臣女将这道菜端上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说说吧。”
“臣女听百姓们说，皇上是一位明君；听官员们说，皇上是一位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堪比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胸怀天下但是却关心黎民百姓的好皇帝。因此，今日臣女斗胆将民间贫苦百姓吃的吃食摆上桌面，只求......只求，皇上能理解黎民百姓之苦。”
“臣女所认识的人不多，除了父母兄弟之外，还有两位带我如姊妹的丫鬟。我曾听她们讲述过她们小时候生活的贫苦，并且也亲眼见过她们生活的贫苦。父母为了生计，卖儿卖女；子女为了救治病重的父亲，甘愿卖身。臣女曾见过她们所住的屋子，寒冬腊月，屋子里连煤火都用不起，屋顶是用茅草搭建的，而茅草已经发黑发臭，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塌了。床上的被子用手一捏感觉都能捏出水，和屋上的茅草一样，被子也是黑的潮湿的。这些都不算什么，桌子上放的这两盘菜，是她们平时的饭菜，而且只有夏天才能吃到。”
“可能您会问这盘黑乎乎的菜是什么，这是柳叶，这‘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叶向来是美丽、纤柔、生机勃勃的象征。但同时也是百姓食用的食物，之所以今天这道菜根本看不出来曾经美丽纤柔的柳叶，是因为穷苦的百姓吃它的时候，若像野菜一般只是煮一下，是根本煮不烂的，所以，穷苦百姓都是在吃前将柳叶泡在水里，等到柳叶发黑，在煮一下，最后捞出来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说完这些之后，我从身边的丫鬟那里拿来一双筷子，自己夹起柳叶放到嘴里，嚼了几下之后将柳叶咽下，“柳叶不苦、也不涩，只是有一股草根味儿，有点干，嚼完之后有些难以下咽。”
听我说完之后，皇上自己夹了点放到嘴里，王怀想要阻拦，但看了看皇上的样子只能默默退回去。朱厚照也夹了一些放到口中，嚼了几下之后努力咽了下去，之后将刚才没有喝完的红薯粥一口气喝完，估计是想冲去嘴里那股催人欲吐的草木味儿。
皇上和太子这两个人都吃了，桌子上的其余人也夹了点放到嘴里，除了皇上和王守仁，其他人都和朱厚照一样，要么是用红薯粥冲去嘴里的草木味儿，要么是吃了其他的菜盖住嘴里的味道，这倒是让我有些佩服皇上和王守仁了，难怪他二人一个会成为盛世的缔造者，一个会成为心学大家。
“小姑娘，你有心了。”
“这是作为臣子应该的。”
“先是献食盐提纯法，后发现土豆、红薯、玉米等高产农作物，如今不怕违逆朕敢为生民请命。王大人，你这个女儿，朕很欣赏，以后多来皇宫陪皇后聊聊天，给皇后讲讲民间生活，这样朕也可以多了解了解民间生活。”听着皇上说完这一席话，我才算是如释重负。
“厚照，平日里你与王守仁兄弟多交往交往，他们兄弟二人有很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是，父皇，儿臣遵命。”
“行了，今天这顿饭朕吃的要比在宫里好，小姑娘，你愿不愿意将炒制菜品的方法写下来，朕想在推广这些农作物的时候，将炒制方法一起推广。”
“臣女已经写好了，一会臣女将其交给皇后娘娘。除了炒制菜品的方法以外，臣女还在二哥的帮助下写下了种植方法，只不过不同地方气候、土壤、水源都不相同，臣女怕种植方法有些以偏概全。”
“这点朕会和百官商议，你有没有好的想法啊？”皇上一脸戏谑的看着我。
“额......臣女一介小女子，平时整些小玩意还好，这国家大事，臣女插嘴不太好吧......”
“无妨，今日朕来这里只是你的长辈而已。”
我看了皇上一眼之后将头低下，谦卑地说道：“那臣女就直言不讳了。”
“但说无妨。”
“可以先在地方设立试验田，由地方官员照看，若是土豆等农作物在试验田长势良好，可在地方推广。若是长势不好，国家的损失也不会很多。”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继续低下头看着地砖上的尘土。
“这个方法倒也可行，朕会考虑考虑的。”说完这句话之后，皇上转头拉着皇后的手对她说道：“朕和王大人还有事情商议，你若倦了累了，就让厚照陪你先回宫。”
皇后情谊款款地看着皇上说道：“没事的，我与王夫人聊得来，我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我和王夫人聊聊天，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
额？剧情怎么反转这么快，刚还觉得自己脖子挂在裤腰带上，一瞬间后感觉自己就被喂了好大一把狗粮。
......
我们兄妹三人以及朱厚照陪着皇后还有母亲在花园中聊了会天之后，皇后就让我们几个人先离开，说是我们年龄相仿，让我们多交流交流。
我以中午还没有吃午饭为由就先与两位兄长以及朱厚照告别回自己的小院中去了，在小院中喝了杯茶之后，夏欢为我端来了一点饭菜，看着桌子上的土豆，我一时有些烦躁。刚才的事情让我心惊不已，野菜和柳叶这件事连父亲母亲以及丫丫都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夏欢不可能会说出去，我自己也没有说漏过嘴。
“难道是锦衣卫？”我在心里蓦然想到那次我和王守仁谈话时，他那谨慎的样子，自己烦躁的揉了揉脑袋。
我扭头看着夏欢，欲言又止：“夏欢......你不觉得......”
“小姐，你是想问我觉不觉得今天的事情透露着奇怪？”夏欢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后，将院子中的小丫鬟都打发了，关好门窗之后坐在我身边问道。
我不停地点头之后问她：“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
“按理来说皇上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当时看皇上的表现，像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夏欢沉稳的说道。
“是说呢，在端上那两道菜之前，皇上对我基本上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表情都很吝啬给我，只在喝完粥之后稍微笑了一下，而且看起来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笑容。”我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而且当皇上喝完粥之后，说了一句‘那两道菜是什么’，从皇上的语气还有神态来看，我觉得皇上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夏欢，你比我年长经历的事情也比我多，你说皇上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夏欢先是谨慎的看了看周围，之后小声的在我耳边说道：“小姐，我觉得是锦衣卫,不是锦衣卫就是东厂。”
“你也这么认为？”
“除了锦衣卫和东厂谁有这个能力？”
“夏欢，你说我今天算不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啊？”
“得亏皇上是明君，而且小姐你也没有谋害皇上的意向，又有老爷、大少爷还有太子给你求情，再加上你的本意是好的，所以皇上才没有说什么。”
“夏欢，锦衣卫真的有传的那么神乎其神？”
“小姐，你想想，□□于洪武十五年时建立了锦衣卫，目的是侦查国内国外的情况，可以直接抓捕任何人，并且对其进行审讯，由于锦衣卫做事太过残忍，所以后来曾废除过。可是成祖继位后，又将锦衣卫恢复了，并且建立了东厂，虽说是为了平衡，但没准也有想要加强自己威仪的目的在里面。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皇室贵族，东厂在请示皇帝之后都可以直接对其进行抓捕。所以喽，小姐，你想想作为一个传承了近百年的皇帝耳目，你觉得它是简单到任何人都可以防范的吗？”
听到夏欢所说的之后，我好奇的问了一句：“夏欢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呀？”
“小姐，我也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这都是我和府里的丫鬟聊天所听到的”夏欢愣了一下之后，起身去开窗户，边开窗户边和我说道。
看到夏欢的反应，我总感觉怪怪的，但一想得到我和夏欢从小长大的情分，也没有继续往下想，“哎，夏欢你把窗户都打开吧，只要问心无愧，管他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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