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边的小村子中,在我和丫丫的共同打听以及寻找之下,我们发现了一位正站在一个贫苦百姓家门口宣传自己教义的西洋人。
当年学历史的时候,记得老师曾讲过,由于地理大发现的进展,东西新航路变得畅通无阻,于是便有一些国家派遣大批传教士来华传教。
像万历时期的利玛窦便是典型的代表。
这些洋人不远千里奔波,只为了能够进入中国传教,但是明朝实行的是闭关锁国政策,他们能来到京城也是历尽了万般艰辛。
如今能在这里看见他们,真的是十分不易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我仔细地观察着那个离我不远的洋人,他的轮廓清晰、鼻梁高耸、金发碧眼,身上穿着传教士的服装,但由于长时间的颠沛流离,说是衣不蔽体也不为过,身体也十分瘦弱,感觉只剩一个骨架在支撑着他,没有多余的一点肉,而脸上则是脏兮兮的,和京城中的乞儿没有什么两样。
生活不易,但他们却并没有被困难打到,他们的精神使他们的灵魂变得坚强,也使他们的信念再一次得到升华。
我又向前走了一点,没有了屋舍的遮挡,我看见了其他传教士们,他们身上的衣服如同刚才那个人一样破破烂烂的,脸上也脏兮兮的,甚至有的人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是他们脸上坚毅的神情却让人无法忽视。
这些传教士来到大明没有买奢华的衣物,吃可口的饭菜,找漂亮的姑娘,而是站在路边上,看见有大明的百姓经过便拉着他们向他们讲述自己教会的教义。
而中国的百姓似乎绝大部分的人对外来的洋人以及他们所讲述的教义并不感兴趣。
村子里年幼的孩子或者是暮年的老人,他们无法帮助年轻人干农活,会在喂完猪之后听这些洋人说上两句;年轻的男人和女人是要去田里干活的,遇到这些洋人拉着他们不让他们走时,若是文雅一点的,还会与这些洋人推脱一番才离开,而要遇到一些比较彪悍的人……那可说不准会怎么样了。我刚才就亲眼看见一个洋人拉着走过的一个大妈胳膊,刚要开口说话,便被大妈甩了一个巴掌……
而那个洋人只是捂着脸奇怪的看着离去的大妈,眼中满是委屈的神色……
“在这里你不能碰女子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我们国家的女人都十分注重贞洁,你们这样的拉拉扯扯会被我们国家的女子当成流氓的。”我走到被打的那个传教士身边,友好的说道。
这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传教士在听完我的话之后,用他那并不地道的中文向我问好:“哦,美丽的小姐你好,我叫爱得拉,你是我在中国见过得最美丽、最优雅、最高贵的小姐。你就像那雪山上的白莲一般!哦!天呐!我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你了!”他先是十分激动,像是捡到一百万似的,之后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我说道:“在我们国家女子是可以与其他男子触碰的,所以……”
“我知道,在你们国家人们见面会握手,或者亲吻面颊表示问候。”
“哇哦!我真的没想到,你不仅拥有着堪比雅典娜女神的容貌,而且还拥有着一颗博学的心。”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脸烫烫的。“我也是无意间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但是忘记了书的名字。”
“没有关系,美丽的小姐,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听我为你讲述我的教义,在这里你会发现更多关于我们国家的事情。”没等我说话,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述天主教教义,他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再加上我对这些确实是没有什么了解,所以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
最后只能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位先生,十分抱歉打断你的话,但是你并没有向我介绍你自己,这样的做法是不是不……君子?”
我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词表述绅士,大明现在还没有这个词,即便我说出来这些洋人也不会懂。要是直接说出gentleman(绅士)倒是比较省事,但是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能从哪里学习洋文,这肯定会引起人们的怀疑,所以吭吭唧唧之后无奈地说出君子这个词,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理解。
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但是考虑了一下之后觉得不妥,于是悻悻地伸回右手略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叫爱得拉,很荣幸认识你。”
主人、长辈、上司、女士主动伸出手,客人、晚辈、下属、男士才能相迎握手。而且爱得拉在被那个彪悍的妇女打完之后,也知道大明女子的任何部位男士都是不能触碰的,于是他才会悻悻地伸回手。
我突然想到那天马车上我在做自我介绍时伸出手想和那个人握手,想到大明没有这样的礼仪,尴尬地收回手,而那个人自我介绍时也学着我的样子伸出右手再收回去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地嘴角上扬,之后伸出右手自信地看着爱得拉,“你好,外国的友人,我叫王舞雩,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我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到喜悦的神色,同时他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在我的手指处握了一下。
握完手后,我看着他的样子,貌似又要滔滔不绝地给我讲天主教教义,我赶紧找了一个话题,开口询问他:“很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想你们国家的君子在遇到这个问题时应该不会拒绝的吧?”他戏谑地笑着反问我。
我做冥思苦想状,“我们国家的君子一般不会拒绝女子的问题,所以你应该也不会吧。”
“我当然不会,只要你问的不是我的个人隐私,我一定会回答你的。因为你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他向我保证道。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外国好朋友。其实我对你的个人隐私也没什么兴趣,我就是比较好奇你们是怎么来到这片土壤的?”
听完爱得拉的描述我才明白,爱得拉的邻居是一个商人,这个商人来到大明的广州进行贸易。大概一年之后,这个邻居回去了,就和爱得拉说起大明的繁荣,爱得拉和他的朋友们表示不相信,觉得是这个商人的话夸张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室知道了这件事情,王室的贵族们就组织传教士来大明传教,并且在商人们的要求之下,王室让这些传教士带来了国书,想和大明的王室进行交涉,使两国可以通商。
此时的西方正在进行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如果大明进行通商互市,有可能会在这股洪流中走上资本主义道路,毕竟此时在大明的南方已经产生了资本主义萌芽,这件事情有利但貌似有更大的弊端,我还是再等等吧。
“那你们漂洋过海在船上吃什么?我们国家有一个叫做郑和的航海家,他和他的水手们在船上吃豆芽,就不会得病。”我拐弯抹角地询问一切关于土豆的信息。
“不不不,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问了,我们在船上吃的东西很丑陋,甚至还有毒,我不想让那么丑陋的东西侮辱你。”
“额?”我没有想到他会是这种态度,一副害怕我见到魔鬼而为我担忧的表情。
我用胳膊撞了他一下,略带着点埋怨的口吻问他:“喂!咱们到底是不是朋友?你既然能吃,为什么不能给我看,你不知道,这天下的食物都是美味的,不过要看你会不会做。”
通过我和他这几句的接触,可以发现爱得拉应该是贵族,首先他握手的时候并不是很无礼地将女性的整只手握住,而是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指。同时他的谈吐也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此时环境下我是主人他是客人而表示出丝丝妥协退让或卑躬屈膝。
也正因为如此,再加上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使我更加确定他们船上的食物就是土豆,毕竟在此时的西方,只有贫苦的人才会吃土豆。作为一个贵族,他们是不屑享用这些食物的。但是迫于无奈,只能吃保存时间较长,易存活且不易坏掉的土豆。
“我的哥哥他喜欢研究一些比较奇怪的东西,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它们买走一点,之后送给我的哥哥,马上就是他的生辰了。”
之前和说书的老师傅那里说自己是为了给家里的老祖宗过寿,现在和爱得拉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给哥哥过生辰。过生辰这样的谎言我现在用起来是越用越顺了呀!都已经熟能生巧了!
他考虑了一下之后和我说道:“那是一种棕黄色的椭圆形球状物体,我不知道这个东西在你们国家叫做什么,在我们国家只有穷人吃这个,但是由于我们要长时间坐船,它比较容易储藏,不容易坏,所以才将它带来。并不是我们真的吃不起好的食物。”
我心里偷偷地笑了笑,看样子爱得拉他是一个十分要面子的人呀,我也没有表现出来看不起他的样子,还非要解释这么多。
“那你们在大明靠什么养活自己?我看你们身上穿的衣服那么……”想想他这人好面子,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透,不然伤了他的自尊,也不好往下交谈。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地跟我说:“我们一直都在传教,只有更多的人愿意加入我们的教会,我们的生活才会稳定下来。现在……”他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和我说道:“现在我们依旧在吃那些丑陋的圆球。”
我现在真想仰天大笑三声来表达我的兴奋,丫丫在一旁悄声得问我:“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身子在颤?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回府。”
我同样也在她耳边悄悄地跟她说道:“我是激动的!”
她轻声地“啊?”了一声,但却不再往下问,因为她知道,我马上就会为她解答。
“爱得拉先生,你们远道而来,风餐露宿,而我们是大明的百姓,却没有尽地主之谊,这是我们的失礼之处,还望你和你的朋友可以海涵。”
他来到中国也没有多长时间,只会说一些简单的中国话,太复杂的则就不懂了。
他挠着头,迷迷糊糊地问我:“地主不都是会压迫奴隶的吗?我们并不是你们的奴隶啊!”
我扑哧一下笑了:“地主就相当于是主人,地主之谊的意思就是照顾你们,让你们更好的了解大明的生活。”他听完之后,发现自己理解错了意思,挠着头嘿嘿地笑了一下。
我奸笑着问他:“咱们俩是好朋友吧?”
他看着我一脸奸笑,有些紧张的答道:“是的,你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我继续说道:“我对你刚刚说的那个圆球很感兴趣,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
“不不不,它生长在地底,很丑陋,你那么美丽……”
“停!爱得拉先生,你刚才都说我们是好朋友了,我们大明有一句古话‘为朋友两肋插刀’就是说,为了朋友在身体上插两刀都能承受,现在,貌似没有到两肋插刀的地步吧?”我无可奈何地说道。
我看着他在一旁思考的表情,并不做声,只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从自己那补了补丁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开口解释道:“这是我的午饭,如果你喜欢我就送给你了。”
生活使这个原本应该在西方是贵族的少年过早地成熟,他的年纪并不大,大概也就十几岁。可是通过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对我的态度,他的心理年龄肯定要比实际年龄大,从一开始的恭维,为了让我听他讲教义,到后来的倾心相交,站在为我好的角度为我考虑。
从现在起,我才真正承认,他是我来到大明第一个外国朋友、外国好朋友!
“我想把你和你伙伴手里的这些东西都买走可以吗?我会给你们银两,这些银两足够你们在大明衣食无忧的生活一段时间。”我并不能保证他会因为一点银两就答应我的请求,赶紧补充道:“我对你们西洋的语言也比较感兴趣,如果我的父母同意,我希望你们可以来到我的府上教我学习西洋语言,我们会支付工钱的。我的父亲是朝廷的官员,如果能得到他的欣赏,你们可以见到我们国家的皇帝,甚至可以在我们的国土上建立教堂。”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道:“对不起,你说得这些是我梦寐以求的,但是我没有决定权,我并不能做主,我需要请示过谢里尔伯爵才可以,这件事情太重大了。如果真的可以实现,那我一定请你吃一顿我们国家最美味的晚餐!”
之后他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对我说道:“如果,真的可以实现,只要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不过你先等一下,我需要将这件事情报告给我的上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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