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椰学士就像陷入一场噩梦一样。
而事实上,他此刻的确是在做噩梦。江跃先是用定魂符将他瞬间制住,随即对他连续施展偷天九术的大梦魇术和大木偶术。
偷天九术的威力,却不是开玩笑的。一旦施展开来,尤其是在铜椰学士瞬间失去抵抗力的情况下,完全不可能扛住。
别说是他铜椰学士,就算是泰坦学宫内的紫金绶带大学士,在被制住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对抗得了这偷天九术。
此刻的铜椰学士,各种惊恐的梦境,将他的精神完全吞噬。所有他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噩梦,此刻是交织在他识海里进行着。
最惊恐的梦,竟是来自于学宫。也正是他这些日子最为担心的事情,担心学宫将他当作弃子一样放弃,甚至学宫还帮着地表人类那个疯女人对付他,折磨他,对他施展各种酷刑。
由此可见,世间的大恐怖,并非来自世间,而是来自于自身内心。
而他梦到的所有酷刑死法,几乎都是他过去自己对别人做过的。他现实中做过的恶,在梦魇状态,加倍奉还到他内心深处,让他遭受无尽的噩梦折磨。
而这一切,就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让铜椰学士灵魂崩碎。
终于,这一切总算是停止了。
摇摇欲坠的神识开始慢慢获得了一些自我意识,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摇了摇脑袋,睁开眼来,周围熟悉的景象,让铜椰学士回归了现实。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隐秘的更衣室里,竟多了一道身影。
这个人,竟一点都不避讳他,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脸上分明写着嘲讽和戏谑。
就好像他铜椰学士就是对方眼中的一个玩具似的,对方可以随意拿捏。
铜椰学士刚想做出点什么反应,脑海里忽然有一根针猛地刺了他一下,随即他惊恐发现,自己和对方之间,竟建立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关系。
而这层关系,却不是什么好事。很明显,他铜椰学士是处于绝对的被动,完完全全被对方所操控。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但很快他就得出验证结论。这根本不是什么错觉。而是切切实实发生的事情。
就在刚刚纽扣落地之后,他扒开门帘寻找的那一瞬间,命运的转盘在那一刻出现了转折。
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可他感觉到,这人与学宫的任何一人都不同。他身上有着堪比紫金绶带大学士的神秘气息,甚至还在紫金绶带大学士之上。这种感觉没法形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此感觉,可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幻觉,而是事实。
铜椰学士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惊恐和惶急:“阁下……阁下是?”
学宫的五大紫金绶带大学士,他自问都拜见过,对他们多少也有些了解。可眼前这位的气质,绝不可能是那五大紫金绶带大学士的任何一个。此人身上,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这气质甚至都不像是地心族。
地表人类?
不知道为什么,铜椰学士脑子里忽然就冒出这个念头。
而这个念头甚至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对方莫名其妙就提醒他似的。
怎么可能是地表人类?地表人类是怎么混进泰坦学宫的?
那么多道验证,可不是开玩笑的。
别的不说,这血脉验证这一关,地表人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吧?铜椰学士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都觉得这一切不可能。
简直是荒诞!
可这个人的气质如此截然不同,绝不可能是地心族。
“铜椰学士对吧?”
对面的人,自然是江跃,他在泰坦学宫,就跟在自家后院一样淡定。
他这份淡定,反而是最唬人的。对铜椰学士有一种气势上的碾压。
更何况,大木偶术对铜椰的操控,其实铜椰学士已经感应到。直觉已经告诉铜椰学士,自己的生死,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铜椰学士既懵逼,又惊恐,只能弱弱地点点头,努力地吞咽了一下:“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听从你内心深处的念头就对了。”江跃循循善诱地引导,语气亲切又随和,完全没有半点凶神恶煞的意思。
仿佛铜椰学士根本就不是当初掳走他母亲车队的大仇人。
江跃越是客气,铜椰学士却越是心虚,头皮发麻。
“地……地表强者?”铜椰结结巴巴。
甚至连地表人类这四个字都不敢说,只敢用地表强者来取代。
“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
铜椰学士惨然问道:“阁下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这学宫如此多的验证关卡,便是一只蚂蚁都不可能……”
江跃也不急,笑呵呵地盯着铜椰学士,仿佛一眼就能将铜椰学士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铜椰学士,你更衣时间一般不会超过十分钟,算上你偷懒摸鱼的时间,如果超过二十分钟,一定会引起怀疑。而现在,你进入更衣室已经超过七分钟了,你确定还要继续拖时间吗?”
铜椰学士一怔。我拖延时间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而且,我拖延时间等学宫高层来救,不是很合理吗?为什么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好像我拖延时间对我不利似的。
“看来,铜椰学士对目下的处境,还不是很清醒啊。”江跃轻轻一叹。
“你一个学宫的弃子,现在是里外不是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里外不是人!
这五个字,当真让铜椰学士一阵强烈的心酸涌起。还真是特么里外不是人。对学宫来说,他是个弃子,随时可以牺牲。
而对眼下这个地表人类来说,自己又是俘虏。学宫高层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会否倾力来救他这个弃子?
而地表人类会给学宫这个机会救他吗?
答案是悲观的。但凡铜椰脑子没坏就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真的就是里外不是人。学宫和这个地表人类一旦碰撞,他铜椰的死活,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更不会有人投鼠忌器,觉得怕伤害到他铜椰,就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
甚至,铜椰悲哀地发现,或许自己的生死,眼下这个地表人类,都比学宫更加在意一些。
毕竟,这个地表人类控制自己,或许有所图,至少暂时还不会要他的命。
念头急转而过,铜椰这回算是彻底惊醒过来。
已经过了七分钟,那么,真的要继续拖延下去?让学宫高层和这个神秘的地表人类碰撞上吗?对他铜椰来说,真的有什么好处吗?
不行,绝对不行。
头脑彻底冷静下来的铜椰,深吸一口气,对着江跃顿时恭敬起来。
“阁下,我到底哪里得罪了,或者我能为阁下做点什么?”
江跃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总算清醒了。”
铜椰苦涩一笑:“虽然不知道阁下怎么闯入学宫的,但阁下可以躲避所有验证关卡进入学宫,这份本事,我看学宫几位大学士恐怕都要忌惮三分。我铜椰是什么货色我太清楚了,何必鸡蛋碰石头?”
既然认命了,也就没有必要口嗨。嘴上服个软对于铜椰这类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不错,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你铜椰能在十几年时间混到学宫学士的位置,比你那些老兄弟可真强多了。”
铜椰心头一动。
这是重要信息,十几年前的老兄弟!看来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而且线索是来自于当初那些老兄弟?
难道是,施校尉?这个家伙出卖了我?
不过他迅速冷静下来。这些细节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在这剩下十几分钟内,明白当下的形势,搞清楚自己的价值,如何保命,才是关键。
想到这里,铜椰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看来阁下是有意找到我,我是阁下认准的突破口。只不知道,阁下到底有何图谋,而我在阁下的计划中,又能提供什么帮助?”
眼下,只有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才能考虑自己有多大的活命机会。
“不是我选中你,是学宫高层选中你,不是嘛?”
铜椰苦笑:“看来,阁下对学宫的内幕了解得很深。竟连这些都逃不过阁下的眼睛。”
江跃暗笑,这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你不跟施校尉说那么多,我如何知道这些?
不过,对方既然这样误会,江跃自然也不会解释什么。
而他个表现,在铜椰看来,又变得更加莫测高深起来。
铜椰学士忽然灵台清明,恍然大悟道:“你……你是为了那个疯女人来的?还是冲着那特效药来的?”
江跃不动声色点点头:“不错,果然是聪明人。”
铜椰学士忙举起双手,表态道:“阁下不要误会,我虽然是学宫的所谓学士,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打工人。我本身不是泰坦族,又没有天大的靠山,能混到学士这一步,已经是用尽了气运。所以现在成为弃子,也怨不得谁。阁下千万别觉得,我一定会为学宫的利益拼死抵抗。”
好家伙,就怕江跃有什么误解,他倒是直接表明态度。
放心吧,我不会拼死抵抗。你要我做点什么,尽管开口,反正我一定尽力配合就是了。
当然,还有没说的潜台词就是,只要别伤我性命就好。只要我能活,什么事都是可以谈的,什么事我都能做。
几分钟后,穿上防护服的铜椰学士,离开了更衣室。就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一切如故。
实验室在学宫最安全,最隐秘的区域。
要进入实验室,同样要经过一道验证关卡。这也是江跃必须留着铜椰学士的最大理由。
很多事,就算江跃神通广大,也必须通过铜椰学士来配合完成。
而他能进入学宫,也全靠铜椰学士。他的复制技能,除了复制其他生灵外,还能复制成静态物品。
这一点其实也不是最新的技能,当初在西陲大区对诡异之树一战,江跃就用过这个技能。
这次复制成铜椰学士的一枚纽扣,混入学宫,可谓是有惊无险。尤其是发现这一道道验证关卡,江跃更加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行事。
真是要复制成任何一个地心族进入学宫,露馅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露馅倒是不怕,江跃自问有能力逃脱,可他的计划,却会因此泡汤。
实验密室,居然跟地表世界的实验室非常接近。这显然是学宫根据那帮地表俘虏的老家伙要求搭建的。
虽然很多材质不可复制,但格局居然是大同小异。
密室内,一个身形瘦削的声音,被实验防护服包裹着,正在各种仪器前忙碌地调试着什么。
她见有人进屋,头都没抬一下。
直到铜椰学士主动打招呼,她才抬了一下头:“怎么又是你,学宫那么多学士都死光了吗?天天都是你这张驴脸。”
铜椰学士有点尬,我承认,我的脸是有点长,可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吧?一天工作刚开始就展开人身攻击,这还怎么愉快地工作。
不过他也不敢顶嘴,只能讪讪笑着。
心里却暗自嘀咕,这疯女人难道又不认得我了?不是说她对每一个劫掠者都记得清清楚楚吗?
难道说,现在的她,完全是九尾族大学士的神识操控?
“你这老小子今天有点不对劲。”那疯女人见铜椰学士沉默得有些异常,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差点把铜椰学士给惊出尿来。
这个疯女人的直觉,果然准得吓人。敏锐度简直是惊人。
“教授,我……我想跟你谈谈。”铜椰学士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结结巴巴的话来。
至于称呼,是这个女人一直要求大家这么称呼他的。倒不是铜椰学士自己发明出来的。
那女人有些意外,停下手里的活,木然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冷漠。
“你一个小小的学士,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谈?”
“我谈的不是特效药,是我们之间的恩怨。”铜椰学士主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