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在必得?
看到谢春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小蒲一时间也无法分辨谢春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盲目自大。
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很清楚,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再说下去天被聊死了事小,闹翻脸了麻烦可就大了。
小蒲毫不怀疑,如果他跟谢春闹翻,谢春分分钟会让他走不出这个种植基地。这世道小蒲倒不是说没有这种心理准备,可现在怎么都不能跟谢春翻脸。他还想活着离开,活着回星城跟亲人团聚呢。
星城有他的父母,有他的女朋友。小蒲虽然不确定他们是否还幸存着,可没到悬念揭晓的那一刻,谁又会放弃希望呢?
正是因为有这个信念,他才会一直坚持到现在。才会跟一群恶魔共舞。他也担心,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他的双手迟早也会沾染鲜血,沾上人命,会被这些恶魔拽入深渊,一起沉沦。
不过,小蒲还是好奇,谢爷的信心到底来自于哪里。
按说谢爷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敢放这样的豪言,一定有有依仗的。
就凭人多?
要说拼人多,他们这几百人能拼得过官方,拼得过军方?虽说人家现在只有一架直升机进山,可保不准后续还有地面部队呢?
再说了,军方一直没有消息,难道军方会凭空消失?军方一旦得到消息,没理由按兵不动。
他们和外界缺乏沟通,没有通讯设施,不代表官方和军方之间没有通讯方式。
末世对于他们这些草莽来说处处受制,可对于官方和军方来说,这些算问题吗?
内心深处,小蒲并不希望谢春这边赢。
正如小蒲不希望断绝回归之路。他不希望这边跟官方结下死仇,断绝了回归之路。
可他隐隐发现,谢爷嘴上说得堂皇,实则并没有往官方靠近的意思。那些所谓壮大之后再考虑跟官方谈判的话,事后想想,倒更像是敷衍。
小蒲有些彷徨地走出房间,心情烦闷之下,他想四处走走。
之前他的身份比较高,不管往哪里走,几乎是没有人会干涉他。可今天他还没走到庄园门口,就被人拦住。
这伙人是刀爷的手下,属于刀锋营的。
“蒲爷,刀爷刚才下了令。庄园各个进出口都戒严。没有任何的人,一律不准进出庄园。即便有任务在身的人,进出也需要口令。”
拦阻他的人,口气很委婉客气,但态度却很坚决。
你不能乱走,更不能走出庄园基地。
小蒲皱眉:“我都不行?”
“不行,刀爷说了,这是战时规定,就算是谢爷和刀爷,也要带头遵守。谁都不能例外,谁也不能搞特殊。”
把谢春和老刀这俩一号和二号人物都搬出来了,他小蒲这个军师又怎么能搞特殊?
小蒲隐隐有些怀疑,这是谢爷对他的禁足令。可他没有任何证据来佐证这一点,只能郁闷地摇摇头,苦笑一声,往回走去。
事到如今,小蒲隐约也猜测到,这肯定是谢爷的主意。谢爷已经下定决心开战,就决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因素发生。
小蒲虽是军师,可他并没有拿出让人信服的投名状。谢春再赏识他,也必然会有所保留的。
这次禁足,不许他离开庄园基地,显然就是谢爷对他不完全信任的具体表现。
小蒲到底年轻,被这么对待,心里还是有些火气的。不过他毕竟没有上头到直接去找谢春理论。
他是食脑者,任何时候都必须告诫自己保持头脑冷静。
这时候去找谢春理论,他多半不会承认,反而会把事情搞得更僵。
小蒲刚回到住所,却看到走廊上探出半个脑袋,见到小蒲,这人眼前一亮,对小蒲招了招手。
小蒲见他举止诡异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纳闷。
他当然认得这家伙,这人也是谢春手下十几个骨干精英之一。不过他这个骨干,却不算最核心的几个人。他所带的却是新兵营,而且还不是新兵营的首脑,只是新兵营的一个队副。
没记错的话,此人姓汤,是个外乡人,来自于襄城,离星城至少千里之外。之前倒也是种植基地的员工。
“小蒲兄弟,到我屋里坐坐。”这汤队副发出邀请,“我这正好有点好茶,其他人都是大老粗,不懂茶。你是读书人,肯定懂吧?”
小蒲对茶没多大兴趣,但是这汤队副找他,茶不过是个借口,显然是别有原因。
小蒲的好奇心驱使着,让他跟着汤队副进了屋。
茶其实并不是什么好茶,但重点显然不在于茶。汤队副泡了一壶茶,摆了几碟简陋的点心坚果之类的。
“呵呵,没什么好东西,别嫌弃哈。”作为一个队副,谢春手下十几个精英之一,这个老汤这点福利还是有的。
小蒲虽然不会跟这些人一起杀人放火搞女人,但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在日常中还是能跟这些人打成一片的。
随手摸起一把花生,悠闲地剥嚼起来。
他想看看这老汤到底葫芦里买什么药。
老汤笑呵呵地倒着茶:“小蒲兄弟,你刚才往基地外面走,我没看错吧?”
“对,老汤你对我格外关注啊?”小蒲开玩笑道。
老汤摆摆手:“我不是特意关注你,刚才正好瞧见了。别怪做哥哥的多嘴啊,你刚才的举动,很犯忌讳啊。”
“哦?”小蒲饶有趣味地放下手里的花生,拍拍手掌心的花生碎屑,“这话怎么说?咱平时进进出出,也没说跟我说进出庄园也犯忌讳啊?”
“过去是过去,如今是如今。现在是什么时候?”汤队副苦口婆心道。
“什么时候?难道就因为死了几个人?咱谢爷不至于这么风声鹤唳,老汤你别想多了。”
“呵呵,小蒲兄弟没把我当自己人啊。装傻不是?”老汤故作生气道。
小蒲诚恳道:“我是真没琢磨出来,汤哥你有什么见解指教,还请不要卖关子啊。”
“这倒不是卖关子的事。现在是战时。谢爷既然宣布开战,就得有战时的纪律,你这进进出出,知道你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不知道你的人,还以为你想里通外应呢。”
小蒲皱眉:“汤哥,原来你就这么看兄弟我啊?”
汤队副摆摆手:“我当然不会这么看你,可架不住人言可畏啊。你小蒲兄弟平时又爱惜羽毛,跟大家玩不到一起。不少人背后可都嚼舌头,觉得你心不在这里,跟大家不是一条心。”
这些闲话,小蒲倒也不是没听过。不过他向来都是我行我素,也不作多余的解释。
任何语言上的解释都是徒劳的。除非他能跟其他人一样杀人放火搞女人。
可这些,他根本做不到。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做了第一次,后面就不可能收得了手,只会迅速沦落。
“所以汤哥觉得,兄弟我该怎么做?”
汤队副摆摆手:“人各有志,我这个人是不会勉强人的。你小蒲兄弟是读书人,有些事心里这关过不去,那也正常。不一定每个人都非得同一个标准。大家聚在一起是否真正能团结一心,绝不是一起杀过人,搞过女人就一定会很铁。”
小蒲淡淡道:“想不到汤哥这么明事理。”
“呵呵,谈不上什么明事理。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实际上,我比你清楚,咱们做的那些事,是天理不容的。我也有爹娘,也有老婆孩子。他们在襄城老家,要是也遇到咱们这样的人,你想想……”
汤队副来了个将心比心,反而让小蒲有些整不会了。
“小蒲兄弟的家人,应该在星城吧?”
小蒲默默点头,心里有些难受。尤其是想到谢春这伙人的行径。要是星城的幸存者也有这类恶魔,那么父母和未婚妻,还有自家弟弟妹妹,他们的安全能得到保证吗?
会不会等自己赶回星城,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哎,人呐,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有些时候,不得不说一些违心的话,做一些违心的事。”汤队副一副深有感慨的样子。
小蒲情绪略略平复了一些,喝一口茶掩饰了一下情绪。
“汤哥,你也很想你父母家人吧?”
“想,他么王八蛋才不想呢。”汤队副苦笑道,“可咱做的这些事,真要被追究,杀十次头都不够。真要家人还活着,没准还要受牵连。所以,说到底,咱们这个路线,到底能走多长久,我心里也是有疑问的。”
说到这里,汤队副忽然语气凝重道:“小蒲兄弟,这些话我就私底下发发牢骚,哪说哪忘,你可不能外面说去。”
小蒲苦笑道:“你看我像那种多嘴多舌的人么?再说了,就像你说的,人家都没把我当自己人,我想说也得有人说去啊。”
汤队副叹道:“谁说不是呢?人家当地人有一个更私密的圈子。我们毕竟还是外围圈子,甚至是外人罢了。”
“哦?汤哥你可是精英骨干,怎么还觉得自己是外人?”
“你还是军师呢?位置比我高,话语权比我足,你难道觉得自己当家做主了?”汤队副没好气反问。
小蒲道:“我这个军师你还不知道,摆设罢了。一个兵都调动不了。你汤队副至少还能号令百十个人啊。”
“狗屁,营官没发话,我一个队副你看看能调动几个。”汤队副也是满口牢骚,“小蒲兄弟,之前会议上,你真没看苗头啊。你那些话,可把大伙得罪得不轻呢。”
小蒲苦笑道:“我那些话又没有私心。都是为了队伍好,为了大伙的前途考虑。真把官方得罪死了,有好果子吃吗?”
“可你没考虑大伙听不听得进去。”汤队副呵呵笑道,“也亏得谢爷乾纲独断,要是再说下去,你要犯众怒啊。”
小蒲轻叹摇头:“算了,我不过是个建言者。提出意见是我的本职,我吃了谢爷一口饭,做了我该做的,这就够了。决策是谢爷和刀爷的事,我问心无愧即可。”
汤队副笑呵呵又给他添了点茶水,试探问道:“小蒲兄弟,那你当时在会议上,应该还有很多没有说的话吧?”
“这还重要吗?”小蒲微笑反问。
“呵呵,咱们私底下聊天,我很好奇,小蒲兄弟这是不看好这一战吗?”
小蒲摇摇头:“这不重要,既然决定开战,我看好不看好都不要紧了,不是吗?”
汤队副肃然道:“不,我个人还是很在意小蒲兄弟的判断,也期望小蒲兄弟指教一二的。这也关乎今后队伍的命运,乃至个人的命运。”
“呵呵,汤哥,恕我直言,你这话有点大了吧?队伍今后的命运,你如今的位置,还轮不到你操心吧?”
“那就说个人命运吧,我不信小蒲兄弟你说那些完全是为公,没有半点私心。难道你不担心个人命运?谁都不想翻船之后溺水吧?”
小蒲正色道:“我的观点很明确,没必要跟官方结下死仇,断了一切后路。”
“那小蒲兄弟觉得,这一仗打完,还有回旋余地吗?”
“呵呵,真把盘石岭的人给灭了,这仇怎么解?官方的脸面还要不要?”小蒲反问。
“唉,确实如此。所以,这一仗,咱们赢也不是,输也不是,对么?”
小蒲淡淡道:“可如今已经开战,说这些没有意义了。”
汤队副苦笑道:“这要是真的翻船了,小蒲兄弟想过怎么跳船吗?”
“汤哥你想过?”小蒲很谨慎,总是用问题回答问题。
“我要说不想,那也太虚伪了。可这船,还真不是那么好跳的。谢爷绝不会允许我们轻易跳船的。”
“小蒲兄弟,你有什么跳船的好办法吗?”
小蒲意味深长地看着汤队副:“汤哥,这才到哪?船还没翻呢,你就想着跳船?”
“还真能等到翻啊?那不是晚了么?”
“那就让船别翻好了。大家齐心协力,总能保住船不翻的。”小蒲淡淡回应道。
汤队副讪讪笑着,打量着小蒲,似乎在分辨他这些话是真心还是敷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