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椰大学士带来的这些信息,自然给了这些阵法师额外的压力。果然,这个阵法师立刻开始敦促手下人:「都加把劲,我们必须尽快完成阵法调试,上面的大人都在看着呢!」
铜椰则在阵法周围绕了一圈,对这一带的地形有了基本的认知,当下安排起来:「你们六个,分成三组,两两一组,咱们呈三角防御。本座居中坐镇,随时策应。哪边出现动静,本座就支援哪一方。记住。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次的敌人跟你们之前遇到的截然不同,绝对不要有任何轻敌冒进的想法。」
铜椰大学士就跟啰嗦的老父亲一样,不厌其烦地再次提出警告。
其他人这次倒是没有再表现出任何不耐烦,他们知道,这次不是开玩笑的,很有可能要玩命。
敌人既然把这地方当成重点打击目标,一定会安排顶级高手过来。这一仗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巨大的考验,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云耕学士主动开口:「水工学士,你我乃是同僚,一见如故,就我们两个人一组吧。」
江跃微笑道:「我没意见。」
其他四人对跟谁组队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基本上是按照眼缘来划分,很快就分好了组。
三组人马,按照指定的位置,分别落位。
云耕学士显然很缺安全感,进入防御区之后,他就一直没闲着,又招呼来几个之前没有派出的心腹手下,安排他们在他们防区外围几公里的位置,当作外围的第一道警戒线。
江跃大感诧异,按说云耕学士这个级别,靠能力混上来的人,肯定是身经百战的,怎么给人感觉这么谨慎胆怯,看上去甚至可以用怕死来形容。
他略带不解的眼神似乎被云耕学士捕捉到了,云耕学士轻叹一口气,主动说道:「让水工兄弟见笑了。估计水工兄弟一定觉得,兄弟我是不是有些谨小慎微,甚至有点怕死?」
江跃一副老好人的语气,微笑道:「人非草木,哪有真不怕死的?实不相瞒,兄弟我也怕死的。」
云耕学士苦笑道:「水工兄弟,你跟他们真不一样。这年头,地心世界像你这么友善的人,真不多了。要是地心世界多一些你这样的人,我相信咱们地心世界还是有前途的。可惜的是,地心世界现在尽是那些货色。一个个不知所谓,能力不见得多强,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地心世界的未来,真要靠这些货色,我是真的十分担忧啊。」
这话题有些沉重,而且很不好接茬。说不好可是要得罪人的。而且以水工学士新来的身份,他要是顺着口气聊,弄不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天才嘛,有一点性格很正常。」江跃笑呵呵道。
「不,地心世界最大的问题就是,每一个族群,每一个势力,甚至是底层草根,都太过自由散漫,太讲究个性。这些个性没让他们长能耐,反而让他们长脾气。这几年,地心世界的高层,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你没发现吗,这几年,团结、合作这些过去不怎么受欢迎的词汇,出现频率很高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
「关键就在于这里,团结合作,就是要让所有热都在一个步调上,尽量在一个频道上。而个性脾气,恰恰是团结合作的最大阻力。你看你们队伍里其他人就知道,我要说他们每个人都不好相处,可能有点夸张,但很多人明显是个性过头,导致彼此根本无法破冰,关系很难贴近,这在一定程度上,就让团结合作成为一句空谈。」
还别说,云耕这些话还是颇有道理的。也算是说中的关键的点。
可跟你刚才胆小怕死有一毛钱关系吗?你还挺会转移话题啊。
云耕学士见江跃没有接茬,知道他一个新人大概不便讨论这些话题
,当下又道:「水工兄弟,你我都是太一学宫学士,今后要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我不妨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
「嗯,请云耕兄赐教。」
「赐教不敢当,但有一句话,你必须牢记。命只有一条,不管多大的诱惑,多大的画饼,咱都得把小命放在第一位。这话,在我这次出发之前,我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又一次对我谆谆告诫。」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不过云耕兄有老母在堂,也是有福气的人。」江跃专挑好的说。
云耕学士苦笑道:「你啊,永远那么会说话,都不像咱们地心世界的人。像你这样的人,真是太少了。」
「我算是有福气的人吗?我原来有兄弟十三个,你知道现在,我母亲还剩下几个儿子吗?」
「嗯?」江跃感觉话题忽然有点沉重。
「我们兄弟十三个,现在还活着的,有三个,而这三个里头,只有我一个人还是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的。还有两位兄长,一个昏迷在床,已经七八年了,一个废了双腿,这辈子只能用拐杖行走。也就是说,将来给我老母亲送终的,只剩下我一人。我若初点事,我那老母亲生了十三个儿子,怕是送终的人都没有。」
一个人生了十三个儿子,这要是在地表世界,简直堪称生育工具。毕竟一年生一个,这也得生十三年啊。
而现实中不可能有这么强的生育力,一年一个持续十三年,一般人几乎不可能做得到,不具备那么强悍的身体底子。几乎不是怀孕就是在怀孕的路上。
可在地心世界,生育力明显比地表世界强,生十三个倒不打算十分稀奇。可生了十三个儿子,到头来只剩下一个独苗苗,这的确是人间惨剧。
这么看来,云耕学士确实死不起啊。他为什么如此谨慎小心,江跃忽然有些感同身受了。
换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小心谨慎,活得比谁都认真。
「云耕兄,真要出现什么状况,就让小弟冲在前头吧。」江跃诚恳道。
云耕学士摇头道:「不,真要战斗起来,我绝不会落后任何人。实战当中,谁若怕死,谁就一定先死。我只是在非战状态下,尽量保证不犯错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在战斗中三心二意,不讲合作,抛弃队友。」
江跃缓缓点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理解他的处境。
「好了,刚才是我交浅言深,还请水工兄弟见谅。」
「不不,我能感觉到云耕兄的真诚。你我都是太一学宫的同僚,今后还需要相互照应。」
「对,就是这个道理。」云耕学士心情也有所好转,同时声音压低了一些,「既然水工兄弟把我当朋友,我也不妨再多说一句。要是说错了,水工兄弟权当我放屁。」
「云耕兄不要谦虚,你经验丰富,还请多多指教。」
「好,那我就倚老卖老说几句了。据我观察,这次的敌人来者不善,只怕银乔太上长老和铜椰大学士,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啊。」
「银乔太上长老亲自上阵,应该已经非常重视了吧?」
「呵呵,若真是十分重视,这时候就应该摇人,呼叫支援了。这一局,若没有外力支援,我是非常担心。」
连江跃都忍不住有些佩服这个云耕学士的判断力。他的战斗力或许不算最顶尖,但他对时局的判断,这分敏锐的判断力,绝对是独一档的存在。甚至比银乔太上长老都更加冷静。
不愧是要为老母亲活着的男人,这求生欲和危机感妥妥的满分。
江跃道:「或许,银乔太上长老也有他的考虑,此次行动保密的需要?所以不便呼叫援军?」
「呵呵,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但是,我觉得
,银乔大人是因为面子,他作为宝树族的老祖,亲自带队,如果这时候呼叫救援,对他个人权威是巨大的打击。」
啊,你这小子还真敢说啊,说到这个份上,我可真的接不了这个话题了。
我身上可是有那片绿色叶子的,弄不好就是银乔太上长老监控我们这些人的。你可以乱说,我可不能乱接啊。
我要是顺着你的口气说银乔太上长老是死要面子不呼叫援军,老东西只怕当场会气得找上门来吧?
云耕学士知道江跃忌惮什么,也不给他挖坑,劝道:「总而言之,该出手的时候,咱们别含糊,但是该要逃命的时候,咱也不能傻不愣登死扛着。一旦事不可为,一定要及时脱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江跃是真有点乐了。
这位云耕学士绝对是个妙人。别人都传授你各种经验,或者长篇大论地说教,他倒好,翻来覆去都是劝你怎么保命,怎么让自己活下来。
两人说话间,三角防御的其中一角,传来了预警信号。在那一带埋伏的两名队员,显然是出现了状况,发出示警信号。
云耕学士动容,喃喃道:「该死的,这敌人真是无孔不入,咱们担心什么,他们就来什么。他们是怎么侦察到这里有个传送阵法的?按说这传送阵法所在之地如此隐秘,我们的防御又扩散得这么开,没理由被他们发现传送阵法。」
「这地方有传送阵法,也许并不是什么秘密?」江跃提醒他。
「反正我走南闯北,确实不知道这里原来有个传送阵,我估计就是宝树族境内的很多人,恐怕也不知道。」
「但是这些盗匪草寇都是冒险者出身,他们什么角落隐秘就往什么角落钻,他们知道这里有个传送阵法,并不稀奇。」
云耕学士点点头:「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是眼下,我们得悠着点。敌人绝对不会只从一个方向发动进攻的。」而就在那边发出示警信号后,押送大军的主防区,也就是这个山谷的入口区,传来震天的杀声。
听那战鼓喧天的架势,怕不得有三千人以上的队伍从山谷两侧冲杀下来,明显可以听到那如潮水一般冲锋的声音,惊动山谷四周的飞鸟四散飞走,林中的走兽更是一片哀嚎,四处逃窜。
甚至山谷上空的天色,都跟着暗淡下来,大有旌旗遮云,杀声如雷的架势。
云耕学士面色变得无比难看,喃喃道:「这到底是捅了什么马蜂窝?怎么会有这么多盗匪?这不对啊。冒险者队伍沦为盗匪,几百人的队伍是常见,过了千的队伍绝对不会很多。这种几千规模的队伍,更是少之又少。这种队伍难道敢明目张胆在宝树族的地盘招摇过市?」
三大学宫和十大黄金族群对地心世界的掌控,已经衰落到这种地步了吗?这么大股的草寇过境,尾随银乔太上长老带队的队伍,都没人出来管管?
地心世界这是要大变天啊。
「云耕兄,咱们怎么办?」
云耕学士定了定神:「见机行事,要是事不可为,千万不要硬顶。命,肯定比什么都重要。没了传送阵,队伍还可以走正常通道,无非就是绕远一些,时间多耽搁几天。」
见江跃还有戏犹豫的样子,云耕学士道:「相信我的判断,如果其他方位挡不住,我们就算有十条命拼上去,也一样改变不了大局。做人,千万不要跟大势作对,大势不可为,拼上性命也没有半点屁用。还不如留下有用之身,争取下次有机会扭转局面。」
还真是个妙人,歪理一套一套的,居然还能自圆其说。
「唉,云耕兄果然是个妙人,既然如此,云耕兄,你就照你的想法做吧,留下有用之身,我不杀你,你自己看着办。」
云耕学士
一怔,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
江跃淡淡道:「你没听错,云耕兄既然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我可以成全你,就看你云耕兄自己怎么做了。」
「你……」
「没错,袭击者是我引来的,所有的内幕,也是我透露给外界的。所以,云耕兄你是幸运的,你跟我分在一组。其他人都会死,但是你,我愿意为你留一条生路。」
「你不怕我活着出去告密?」
「不怕,我刚才拍你肩膀的时候,已经在你体内种下一道索命灵符,我只要一个念头,你就会死无全尸。」
「顺便说一句,三四年前,铜椰大学士体内,也被我种下了这么一道索命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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