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喀爷他们这些首脑人物开会，风气似乎很开放，并不会因言获罪，每个人都可以大方表达自己的看法。
就算其他人并不赞同，也不会表现出明显的排斥或者倾轧，好像意见不同就必须严厉打压。
喀爷见此人坚持，忍不住问道：“阿姜，我们都知道你足智多谋，可现在时间不等人，你说有别的途径可选，咱们未必有时间去实施啊。”
那人道：“我刚想到的两个方案，未必需要很多时间。”
“哦？说说看。”喀爷听说有两个方案，也是有些动心。
“我们的目的是进入城堡，完全可以跟对方谈判。如果可以用和平的方式进入……”
喀爷摇头：“这个方案换作之前可行，现在我们杀了对方那么多哨探，双方已经拉下仇恨，对方怎可能让咱们进去？他们不放心，咱们也同样不放心。除非对方脑子坏了，才会允许咱们进入。”
喀爷这话说得有点直，但那人却也不生气。
“喀爷，您说的这些，我当然想到过。可您看咱们一路推进，他们的哨探一退再退，甚至已经收缩到城堡内部。这说明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并不自信。我们谈一谈，诈一诈，唬一唬，未必没有可能。”
“当然，这个方案的成功率确实低。那么第二个方案，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借谈判的机会，让对方窥视一下咱们的实力。”
喀爷皱眉：“我们掩盖实力都来不及，你还想让对方窥视实力？就我们这几百号人，难道还指望能让对方看一看吓破胆子？”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恰恰相反。咱们让他们窥视的实力，必须是更弱的。让他们以为咱们只是一批路过此地的盗匪强人。给他们制造一个错觉，他们全力出兵，也能将咱们剿灭。”
喀爷苦笑道：“人家有坚固城池固守，为什么要出门剿灭咱们？在里头等着咱们撤退，难道不香吗？”
“咱们当然要做一些让他们不得不出兵的举动。比如侵袭四方村落，比如破坏他们的田地，掠夺他们地里的作物。”
不能说这阿姜的主意差，真要说起来，这个办法其实挺好。
可喀爷还是叹一口气道：“阿姜啊，这个办法如果给咱们三五天时间，确实可能是个好办法。可箭狼部落不会给咱们三五天时间啊。我们赌不起。万一我们这边正斗着，箭狼部落尾随杀来，咱们可就是两头夹击，绝无生路了。”
这也是每个人心中最担心的事。
单方面躲避箭狼部落的追击，带着他们在山林里兜圈子，至少他们不至于一下子就全军覆没。
可要是被两头夹击，所有退路都被封锁，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对他们而言，时间是现在最缺的东西。
听到喀爷这么说，阿姜也轻叹一口气，显得颇有郁闷。在他看来，完全是可以赌一把的。
箭狼部落能否这么快追踪上来，还是一个未知数。也不见得箭狼部落一两天内就能抵达。
而他主张的这个计划，快的话一两天也便可以收效。而且最大的优点是，可以引对方出城来战，让对方失去城堡这个天大的优势。
否则，他们这几百人去攻击城堡，就算个个骁勇，能征善战，能否拿下城堡也是五五开的概率。
就算幸运拿下，死伤惨重，意义也不会很大。拿下偌大一座城堡，若只剩下一二百残余兵力，拿什么去守城？又怎么能抵挡得住箭狼部落那穷凶极恶的冲击？
……
在城堡内部，这同样是个不眠之夜。
虎爷的哨探全部退回来，将对方行军路线和势头一一上报给虎爷。
虎爷从种种细节得出结论，对方恐怕并不满足于只是得到一些补给，从对方行军速度看，这分明是要一口气咬下他们的节奏。
他的崛起，一直都是伴随着厮杀战斗，因此虎爷并不惧怕厮杀。可他也知道，这一次，战斗的对象可能和过去不同。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战斗力超强，而且还特别悍勇，不畏死。
这般疯子一样的对手，即便是虎爷，也是不愿意面对的。毕竟，他现在手头的战斗力也经不起巨大的消耗。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虎爷是真不想打这一仗，极力避免打这一仗。
上午的时候，虎爷派老巴去邀请多爷未果。
午后，虎爷亲自去拜访多爷，依旧未果。被阿千以多爷午休为由，给拒之门外了。
虎爷何曾吃过这种闭门羹？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他自然对阿千更加恨之入骨。甚至对多爷拿架子的举动也深感不满。
可他也是聪明人，知道无论如何，多爷宝树族血脉的身份，是他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如今多爷怒了，而且这一切还是他虎爷导致的。他就必须主动修复，必须放下架子，放下面子，去修复这段关系。
否则，以多爷的傲娇，是绝对不会主动放下身段的。
虎爷实乃枭雄，吃了闭门羹后，晚些时候，他又一次登门拜访，声称设了晚宴，宴请多爷，邀请多爷商谈合作大计。
这次，虎爷主动把合作这件事再次提出来，也算是对前几天消极态度的一种修补。
这一次，虎爷终究见到了多爷。
多爷面容清癯，脸色泰然，完全没有半点病态的样子。毫无疑问，之前阿千说的多爷染病，无非就是一个借口。而且是一个你看破还不能道破的借口。
“多爷，贵体无恙吧？”虎爷见到多爷，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着，笑呵呵关切问着，仿佛在关心家里头的长辈，显得真诚而自然。
多爷摆摆手：“一些小小风寒，不足挂齿。虎爷近来少见，是在忙什么大事么？”
虎爷心里尴尬，知道多爷这次在刺他。但他是那种能屈能伸的性子，有一张二皮脸。
只见他陪笑道：“城堡里千头万绪，交给其他人处理我都不放心，只得亲力亲为。这么多天忙活，总算理出了一点头绪。日日夜夜连轴转，倒是疏于拜访多爷，还请多爷多多包涵啊。”
多爷不置可否，嘴角淡淡挂着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手指跟摁钢琴似的，间或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显得十分悠闲的样子。
他就这样吊着虎爷，臊着虎爷。
显然，他对虎爷这些解释，并不满意。大家都是千里老狐狸，何必说聊斋呢？还不如说点实际的。
你再忙，还能把我这个合作伙伴撇开？那你忙的是个什么劲？是想独吞这份基业？之前的承诺就当是放屁了么？
虎爷知道自己理亏，现在有求于多爷，他也只能低声下气赔笑。
“多爷，兄弟我忙过这几天，也差不多理清头绪。寻思着，之前跟多爷谈好的合作部分，须得尽快落实。”
“哦，虎爷打算怎么谈？”多爷不咸不淡问。
“自然是按照当初允诺的内容谈，决不能让多爷您吃亏。”虎爷一副很大气的样子。
“今日就这谈当初约定的合作内容么？”多爷淡淡问。
虎爷笑道：“这才是今日的重点。”
“那好办，当初约定好的内容，阿千都知道。他可以全权代理。我乏了，就先失陪了。”
说着，多爷缓缓起身，作势要离开。
虎爷见状，心里直骂娘，脸上却不住赔笑脸：“多爷留步，请留步。实则今日还有另外一件要事，必须多爷亲自谈才行。”
多爷淡淡笑道：“你这个机灵鬼，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还跟我玩这一套小心思啊？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肯定还有别的事。”
多爷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怎会不知道外界的事？他虽然足不出户，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兵临城下，虎爷又岂会这么心急火燎地找上门？
这是束手无策，找不到对策，这才上门求救。
虎爷尴尬挠头，做出一副很憨厚的样子。只是由他来做这个动作，怎么看都显得很假。
“多爷真是洞若观火，什么都瞒不过您。”
多爷懒洋洋道：“别整这些虚的，有什么事，你如实道来吧，何必拐弯抹角呢？”
虎爷现在的处境也没资格拿捏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将外界的情况告知，甚至哨探这边死伤的情况，也都没瞒着。
说完之后，虎爷就跟犯了错的小孩似的，姿态放得很低，低眉顺眼一副任由多爷批评的样子。
多爷淡淡笑道：“你夺人基业，别人夺你基业，江湖中打打杀杀，这也是常态啊。”
这话说的，好像很对，但好像跟没说也没多大区别。不痛不痒，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虎爷道：“多爷，我倒不担心基业不守，我对城堡的防御力还是有信心的。只是，大规模的消耗战，有生力量每少一分，咱们这边对城堡的控制力就小一些。一场鏖战下来，我怕到时候连经营保护灵地的力量都没有……而且，外敌能来一次，就能来两次三次，一旦人手消耗过度，这基业随时可能失守，到时候我承诺给多爷的利益，又如何保障？”
虎爷是懂游说的。
他这利益捆绑，诱之以利的游说方式，放在平时，肯定是能起作用的。
可这回，他显然没说动多爷。
多爷轻笑道：“虎爷，回到咱们早期的合作，我的诉求也不过是灵药及时供应而已，咱们只是买卖关系。对吧？”
“是，也怪地煙之灾，否则咱们之间的合作必定顺利。”
“呵呵，地煙之灾是一个原因。但目前看，即便在你的地盘，那些灵药真能顺利成熟吗？如今我也存疑。”
虎爷尴尬，这问题他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如果他把灵药破坏归结于那两批蘑菇人，那么即便在自己的地盘，蘑菇人难道就不会破坏吗？
“多爷，确实是我这边失职，因此我后来承诺多爷的利益，也是很有诚意的，也有赔罪的因素在内。这一点，多爷应该也看到的吧？”
多爷点点头，却道：“所以，你多给的部分，也只是赔偿我的损失而已，对么？我并没有多得到什么，还平白被你牵累。”
虎爷算是听明白了，多爷这是对原先的分配方式不满，这是要他加注。
过去的分配方式已经满足不了多爷。
可虎爷也并不是那种轻易割肉的人，陪笑道：“多爷，您刚才还让千爷跟我谈，您是认可原先的分配的。”
“我并没有不认可，我说了不认可么？”多爷还是那难以捉摸的微笑。
虎爷却有点被整不会了。
你认可？那怎么话里话外好笑还想多要一点似的。
“既如此，我斗胆请求和多爷签订协议，咱们白纸黑字梳理明白？”
“可以。”多爷居然很痛快。
痛快得让虎爷都觉得有点不真实，追问一句：“多爷不是说笑？”
“我说笑什么？这是原来谈好的，你看我像变卦的人么？”
“好，我就知道多爷心说承诺，是个痛快人，我一向佩服敬仰的。”虎爷一拍大腿，奉承话脱口而出，反正好听的话不要本钱。
多爷淡淡笑道：“虎爷，协议就不必签了吧？等你彻底稳固了城堡局势，确定能保住这份基业，咱们再签岂不更合适？”
虎爷一愣，不解地看着多爷：“多爷的意思是？”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外敌能来一次，就能来两次三次，一旦人手消耗过度，这基业随时可能失守，到时候我承诺给我的利益，又如何保障？这些可都是你的原话啊。”
虎爷抓瞎了，的确是他的原话。可绕来绕去，多爷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他蓦然有点明白过来一些什么。多爷这话里话外，是不打算管眼下这个局势啊。
“多爷，我这登门，不就是想向您求个对策么？以你我的关系，多爷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我的关系，不过是合作。你承诺的，也不过是赔偿。请问虎爷，你我之间，还有额外的情谊吗？体现在何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