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所有学子们心中最神圣的地方。
外城的,挤破脑袋的想要进去;进城的,费尽心机想要爬的更高。
凡是能进去京城的,自比外城的高人一等。
进去了,自然就不可能再出来。
这是江文才的想法。
但对沈阙来说,京城里的一切都是负担,是累赘,到了承受不下去的时候,只能远走他乡。
沈屏秋是沈阙最忠心的仆人,最坚定的支持者,永远都追随在他身边。
只不过,这一切江文才不知道。
江文才只知道沈屏秋是京城里来的,以为是混不下去才出来的。
但就算是混不下去了,在京城里也总有一两个旧交。
有时候那一两个旧交,也能成为仕途上成功的关键。
江文才想着沈屏秋那一两个至交的好友的人脉关系,对他多了几分尊敬,这份尊敬又过度到周无双身上。
周无双虽然丑陋,虽然善妒,但对江文才的前途看的尤为重要。
她看上江文才,除了周无双温文尔雅的外表,还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江文才一步登天,得意最多的还是她这个夫人。
周无双想着,便不再纠缠江文才,将刘婆子递来的消息转给江文才,随后便离开了。
离开之前,周无双特意去见了沈屏秋,摆出县令千金的身份,让沈屏秋对江文才多加照顾。
那一欠身行礼,摇摇欲坠,感觉山都快倒了。
沈屏秋是扶也不好,不扶也不好,僵硬的应付着周无双,寒暄两句,借口要去给学生们讲学,终于将周无双打发走了。
此时,江文才就站在周无双身边,沈屏秋不好当着他的面说谎。
虽说,周无双确实长的差强人意,但如果当面嫌弃,也实在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沈屏秋同江文才抱拳,作势就要去学堂讲学。
江文才连追几步,将孙子兵法递给沈屏秋,“沈先生,你要的书。”
态度很是谦恭。
一个人有没有用处,有多大用处,江文才看的很清楚。
他善于利用,更懂得隐忍。
就像当年的栗子,每月能给江文才提供点碎银子,江文才将她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而现在,沈屏秋更大的作用是在京城,所以他能克制,谦让,表现的彬彬有礼的样子。
沈屏秋接过孙子兵法,随手翻看一页,便欠身致谢,“多谢了,我找了很久,没曾想你这里会有。”
“不客气。”江文才还礼,“还有一件事情,要跟沈先生说一下,是关于王仙女的婚事,有了点着落,不过不尽如人意。沈先生想不想听听?”
“说来听听吧。”
沈屏秋一手捏着书,双手掐腰听着。
他素来喜欢双手掐腰,那是他在军营就养成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改掉这个坏习惯。
军营里经常猛摔猛打,有时候不小心会伤了腰,休息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卡住腰,减少点疼痛。
到后来演变成习惯,改都改不掉。
按理说,先生儒雅,双手或背后,或垂挂,总之不该是掐腰的样子。
江文才的视线落在沈屏秋掐住腰的双手,总感觉这位沈先生多了点豪爽的感觉,像什么不清楚,总之是不像教书先生。
“沈先生,有位文老爷倒是看重王仙女,想纳她为妾,聘银一百两,外家一座闲置的院子。”江文才慢吞吞的说着,是书生的文雅,“不过,文老爷年岁太大,又有几房姨太太,不算是个良缘,不知道沈先生是否满意?”
要说是否满意,那肯定是不满意。
好好的姑娘给一糟老头子做妾,那不骂人嘛。
沈屏秋眉头紧锁,指尖在书上不停地敲击,似在思考。
江文才又说,“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再寻,只不过可能费点时间,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短时间内,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人家。”
江文才看了一眼沈屏秋,见他面色平静,无动于衷,便又追加一句,“我应该说,这是唯一同意说亲的人家。王仙女的家世就那样,大户人家寻亲总是要挑三拣四。”
“我问问吧,满不满意再给你答复。”
沈屏秋不想听江文才的长篇大论,一个入赘到别家,还倒搭聘礼银的人,真不适合讲什么家世,说什么挑三拣四。
还是按照老规矩,沈屏秋将消息转给沈不缺,沈不缺再转给战栗。
要说,将王仙女给一个几十岁的人做妾,这待遇似乎比当初的栗子还是要强一些。
至少文老爷子有钱,有田,有家业,而沈不缺除了一个茅屋就什么都没有。
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对比。
栗子不是当初的栗子,沈不缺也不是真的糟老头子。
“再考虑考虑吧,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亲事。”
沈不缺不赞成这门亲事。
按理说,这种事情他本该最常见,他还在国公府的时候,府里就常进新人,就是他离家出走的这几年,老头子也没忘纳妾的事情,个个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妮子。
沈不缺鄙夷,都能当人爹了,简直是作孽。
“你醒醒吧,我又不是真的为了给王仙女寻亲。”战栗说道,“认真点,我是为了报仇。报仇,你懂吗?”
“王家是对不起你,可那是人之本性的贪婪。就算是报复,也该是报复在王有为身上,总不能牵连到王仙女身上。”
沈不缺试图唤起战栗身上的善良,“不久前,邀月楼着火,为了就那些无辜的姑娘,你不惜以身犯险,深入火海救人。那时候的良知和善良哪去了?”
“报仇讲什么良善,比的是手段。”战栗不以为然,“我说过,我偶尔会同情心泛滥,但同情心从来只给无辜的人。王有为不无辜,王仙女也不算无辜。”
“顾家提出用我换她,那个时候,哪怕她站出来说一句话,我都能放过她。”战栗眼神凛凛,“可惜,她没有。”
“我立下字据,要求王家遵守诺言,不透露医治的药方。可是她却和王大夫合作,试图窃取治病的药方。”
沈不缺不言,听起来这个王仙女确实不算无辜。
“你应该知道,我把王仙女推到河里的事情吧?”那简直成了战栗心来的噩梦,“那是个意外,我本来想推刘小月的,结果把她推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