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京,伽蓝山。
之前,伽蓝山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锅底山,因为山形平缓,神似老百姓家里做饭用的大铁锅,为此被取了这么个名字。
后来,游僧玄梦路过此山,在此入寺修行。再后来,先皇路过锅底山,与玄梦一见如故,此后,先皇每年都要来伽蓝山与玄梦大师说经。
于是,位于京郊的这座平平无奇的锅底山,落入了人们视线。
先皇不仅将山命名为“伽蓝山”,还在山上种满了青竹。
擢擢竹林,幽篁生姿,每当风过,风竹簌簌,引来了不少文人墨客。
…………
…………
谢缈易不觉得两边的青竹林有什么好的,她只觉得走山路走得人脚软腿酸。
“还没到吗?”走在前面的梁文轩问他身旁的谢缈娉。
“快了。”谢缈娉口气温婉,但是眼中却带着不耐烦,说道,“你若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下。”
“我倒没事。”梁文轩顿了顿,说道,“只是,听二小姐呼吸有些急促了。”
落在后面的谢缈易:‘……’
她差点忘了,这姓梁的耳朵极好。
“缈易,你累了?”谢缈娉停住了脚步,回头瞧她一眼。
“是啊。”谢缈易木着脸,“要不,你们两个上去赏竹吧,我就回家……”
“累了没关系,”谢缈娉平静地说,“我们等等你。”
谢缈易:“……”
“你啊,没事的时候,多锻炼锻炼身体。”谢缈娉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走两步山路,就累得不行。”
谢缈易继续:“……”
…………
…………
在谢缈易走两步歇三下的归宿下,众人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这里就是最后的凤竹亭了。”谢缈娉给梁文轩介绍说,“这种凤竹亭,在上山的路上建了很多,走到最后一个,我们也就到了山顶了。”
山顶的风光最好,一片碧翠的竹林包围着这座白色的凤竹亭,万翠拥点白,颇有意境。
谢缈娉很享受这种高处的景色。
谢缈易却一点儿都不享受,二小姐累得气喘吁吁,只顾着趴在凉亭中休息。
谢缈娉闲情雅致正浓,她看着凤竹亭上的题字,不由读了出来:“凤竹摇翠,故人至否……”
“是哪位题的?”梁文轩问。
“没有署名。”谢缈娉回。
梁文轩轻念了一声可惜。
“对了。”谢缈娉忽然说,“上次,我在那边亲手栽了一颗青竹,不知道现在长得如何了。”
梁文轩回道:“我陪你去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去看。”谢缈娉停顿了一下,说,“一会儿回来。”
说完,人就钻进了竹林里。
…………
…………
梁文轩看不见,拄着盲杖坐到了谢缈易对面。
二小姐摊在石桌上。
“梁公子,二小姐……”谢缈娉跟来的丫鬟冲两人行了礼,说,“小姐还没回来,我去看看。”说完,转身走了。
谢缈易恢复了一些力气,看了看周遭。
“这里怎么就剩下我们了?”
梁文轩说:“好像还真是。”
谢缈易皱了皱眉,之前心里觉得的古怪越发大了。
谢缈娉跟梁文轩来听风赏竹,叫上她,本就不合理……半路还把辙辙支走了……
不对,事情不对。
谢缈易顿时警惕起来。
“二小姐,你不喜欢竹林吗?”对面的梁文轩忽然开口问。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谢缈易一边打量着周遭,一边草草应付了一句,“我没有文人那种情怀,我喜欢欢喜闹闹的东西。”
“比如你院中的红棉树?”
“对。”
“说起来……我记得玄梦大师的院落中,也种着几颗红棉树。”梁文轩说,“那是他从南度国带回来的。你院子里的红棉树,是从玄梦大师那里要的吗?”
谢缈易转头看他,不由打量:“你知道的不少啊?”
这个人,浑身都是谜团。
“我是瞎子,耳朵好,听人说的。”梁文轩回道。
谢缈易:“耳朵好,那劳烦你听一听,谢缈娉现在到哪里了?”
梁文轩还真的点了点头,侧耳听起来。
“有人来了。”梁文轩说。
“来了?”
他说的是不是谢缈娉……
谢缈易顺着梁文轩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竹林小路里,走过来几个凶神恶煞的莽汉。
“不好!”谢缈易几乎想都没想,抓住梁文轩就要跑。
“二,二小姐?!”梁文轩不明所以,被她抓了一个大趔趄!
“快跑!”谢缈易说着,已经拉着梁文轩冲出了亭子!
“站住!站住!”
那些莽汉见状不对,提着明晃晃的刀,土匪似的冲了过来。
谢缈易一个黑胖子,梁文轩一个瘦瞎子。
两人刚跑出亭子不久,就被包围了。
四个莽汉,挡住了两人的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梁文轩微微侧着耳朵,听动静。
“把钱拿出来!”领头的壮汉,大吼一声,他脸上一道疤痕,恶狠狠盯着两人。
“好……”谢缈易快速冷静下来,说,“只要你们不伤害我们,要多少钱都可以。”
那领头莽汉一伸手:“废话少说!钱拿出来!”
谢缈易跟着出来赏竹了,哪里带什么钱啊?
她看向梁文轩:“你带钱了吗?”
梁文轩摇了摇头。
“没钱!没钱就别想走!”
“各位壮士,今日出门匆忙,我们没有带钱,这样吧……”谢缈易指了指身后的梁文轩,说,“他给你们做人质,我回去拿钱赎人。”
梁文轩:“……”
“不行!现在就把钱拿出来!”领头莽汉毫不考虑,只管要钱!
不对……
谢缈易此时是看出来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冲着钱来的。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的衣服看起来挺值钱的!把衣服脱了吧!”
谢缈易脸色难看。
“各位……”一直没开口的梁文轩,点着盲杖,挡在了谢缈易面前,他说,“你们这么要求,不太合适吧,她是个姑娘家。”
“什么姑娘家不姑娘家的!”领头的莽汉冷眼扫了谢缈易一眼,鄙夷道,“这种女人,就是脱光了躺我面前,老子也不会硬!”
谢缈易脸色更加难看。
她知道自己的身材长相,但是,被人当面这么粗俗地羞辱还是第一次……
“你这种病,可了不得。”梁文轩一本正经地说,“要早点治的。”
“……”
谢缈易本来一肚子气,闻言,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你!”莽汉当即脸色铁青,他二话不说,手里的刀直接冲着梁文轩砍过去了!
“当心!”谢缈易大喊。
只见刀锋落下!
然后……重重地砍在了地上。
谁都没看见梁文轩是如何躲过的。
就连距离他最近的谢缈易也瞪大了眼睛。
“……”
那莽汉还不信了了!狠狠拔出长刀,又冲这梁文轩再次砍过去。
梁文轩再次躲开了,他躲闪的动作的幅度太小,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清。
于是那莽汉再次劈空了。
就在他打算第三次出手的时候,梁文轩鬼魅似的闪到了他身后。
一抬脚……
“砰!”那领头的莽汉被踹爬在地,直接来了一个狗啃泥。
莽汉手忙脚乱爬起来,他不敢大意了,又恨又怒的盯着梁文轩:“臭小子!你……你会武功!”
梁文轩歪头一笑,覆眼的白绸缎,随风微扬……
“兄弟们!一起上!”
莽汉大吼一声,随即,其他三人也呼啦啦地冲了梁文轩面前。
梁文轩被四面夹击。
谢缈易就在他身后,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用怕。”恍惚中,梁文轩似乎说了这么一句,又似乎没说……
总之,等谢缈易回过神的时候,那四个莽汉已经纷纷倒在地上了。
…………
…………
“你,你们给我等着!”
那领头的莽汉操跟话本小说中地痞退场时一模一样的台词,身体力行地上演着,什么叫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狼狈退场。
一行人滚远了。
谢缈易回过神俩,看着梁文轩,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竟然会武功?”
“我常年游走在外,练了些乱七八糟的,只是护身用。”梁文轩收了自己的盲杖,不紧不慢。
“可是,你功夫看起来不弱啊。
梁公子情谦虚的很:”“只是一些花拳绣腿罢了。
谢缈易怀疑地看着他。
这个梁文轩……越发神秘了。
“二小姐?”梁文轩听不见谢缈易的动静,微微侧着耳,“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对!”
谢缈易一拍脑袋!
“离开!离开!”
…………
…………
谢缈易带着梁文轩下山,走了许久……
“二小姐,我们还没到山脚吗?”
“是这条路啊,没错啊……”谢缈易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
她又走回来了了……
梁文轩:“你……该不会迷路了吧?”
“我,我对山里的路本来就不熟!”谢缈易硬着头皮说。
梁文轩对着她的方向,不说话。
要是此时梁公子的眼睛能看见,应该是一脸无语地盯着她。
“好吧!好吧!”谢缈易实在厚脸皮撑不下去了,“我承认,我迷路了……那要不,你来。”
梁文轩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然后……
谢缈易看着又转回来的亭子。
她眯眼看梁文轩:“我说,你是不是……也迷路了?”
梁公子神色淡然:“这很正常。”
“啊?”
“我看不见。”
谢缈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