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钟时暮的声音有些飘渺,像风一样,吹过宋绯耳畔,融入无边无际的黑夜,可其中蕴含的内容,却不会因此而退去。
他说,她没将开公司的提议放在心上。
他还说,她只顾自己走路,完全没注意到他。
宋绯:“……”
今晚的钟时暮,吃错药了吗?
宋绯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她从没觉得钟时暮能这么无理由的纠结,偏偏现在他就在这样做,还做的理直气壮。
宋绯真想劝他别太投入,可等定睛看着这样的他,又有些失去能应对的所有言语。
他们之间的羁绊,不会因其中一人的忘却而消失。
只要另一个人永远记得。
宋绯报名了比赛。
按照章程,她需要在一个半月内提交效果图,进行初赛选拔。
看起来时间还算充裕。
可宋绯在大脑空白了几天后,渐渐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照这种情形,该不会等到初赛截止,连个基本草图都没有吧?
她越想越觉得担忧,连做梦都是倪洁琳不屑的脸。
宋绯焦虑了。
她的焦虑比较常见,就是掉头发,一撮一撮地掉,且走哪儿掉哪儿。
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是罗姨。那时候,宋绯跑到厨房找吃的,站着与罗姨聊了会天,等离开后,罗姨一看地上,明显多出几缕长发。
怎么回事?
罗姨盯着刚打扫过的地面,想到宋绯蔫蔫的脸。等进宋绯房间收拾的时候,面对垃圾桶里肉眼可见的几团发丝,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很快,钟时暮也知道了。
邹利文被内线叫进办公室的时候,内心有些慌。
自从给宋绯发去开办公司的邮件之后,第二天,钟时暮就又摆上了一副生人勿近的脸,且开启工作狂模式。
为此,好几个被无端被批的中高层过来给他叫苦。
可邹利文能说什么?还不是只能把人好声劝走,至于能不能劝劝钟时暮本人,他还得仔细思量一下。
没想到不能找出个可行方案,钟时暮就自己来叫他了。
莫非,自家老板知道了自己想给人说情,准备先训斥一番?
邹利文心里一个激灵,面对钟时暮时,跳如擂鼓。
就见钟时暮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有什么防止脱发的好办法?”
邹利文下意识想摸自己脑袋——
他看起来很秃吗?
不过,回到宋绯自己身上,她对头秃的预警信号却没过多关注。
毕竟满心铺在比赛上。
宋绯向来是个不轻易服软的人,尤其是对于这种势必要争一口气的事情,向来要把自己逼到退无可退,才或许会罢休。
而这一次,她又很不愿意被倪洁琳看扁。
于是,宋绯的日常就进入了“设计-推翻-再设计-再推翻”的无限循环中。
所以当钟时暮过来敲门的时候,她刚揉完又一个纸团,整个人显得又脆弱又暴躁。
宋绯一开始不太想开门。
可钟时暮不依不饶,一声一声敲得她心烦意乱,最后只能把工具一扔,气咻咻地把门一拉。
“你——”
额头倏然贴上凉凉一块。
宋绯下意识捂住头,便见对面钟时暮晃了晃玻璃瓶子:“出来吃点。”
呃,里面黑乎乎的粉末,是什么?
她没来得及问,就被拽了出去。
脚步错乱了几下后,宋绯才看见客厅的落地窗外,整个城市霓虹闪烁,已然近夜。
她愣了愣,腹中倏然轻微搅动,叫出了声响。
钟时暮看过来,皱眉:“晚饭没吃饱?”
应该是……饱了吧?宋绯不太记得,整张脸显得懵懵懂懂。
钟时暮见状叹了口气,拉她的手劲变得有些轻,一路将人引到餐厅坐好,自己挽起袖子进厨房。
“等我。”
不多时,厨房里传出烧水的声音。
宋绯看过去。
其实从她的角度,没法完全看见钟时暮,但就算是半个侧影,也是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温和模样。
这也是他们曾经的日常吗?
宋绯看得入神,被钟时暮捕捉到,他也别过头,冲她微微一笑:“别急,马上好。”
一碗小馄饨上桌,香味扑鼻。
“罗姨包的,尝尝。”钟时暮把勺子递过来。
宋绯拿在手里,低头看了看,浅浅舀起一勺,放入嘴里仔细咀嚼。
嗯,好吃。
她终于再次感觉到了饥饿,赶紧接连吞了好几口。
美食熨帖了烦躁的情绪,还带了些下厨人真切的心意。
宋绯被这个感觉弄得一愣,动作不自觉停了。
“怎么了?”对面问。
她抬起头,钟时暮正看着她,虽然仍是不近人情的商界精英装扮,可背后满溢的人间烟火气,却又让他浑然升起一股入世的亲密感。
对她的亲密……
宋绯倏然呛住,脸一下子红透了。眼前很快递来纸巾,她赶紧抽过捂住嘴,眼睛挪到墙角的装饰花瓶,嘴上碎碎道:“无事献殷勤。”
最后一句话,她顾忌着没说,可是个人都能想得到。
于是,气氛顿时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钟时暮哼了声,把瓶子沿桌面一推:“早晚各一勺,别忘了。”
宋绯一脸警惕:“这是什么?”
“芝麻核桃粉。”
宋绯继续警惕:“我为什么要吃?”
钟时暮:“听罗姨说,你头发掉得很厉害。”
有吗?
宋绯下意识扒拉了一下脑袋,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手指间顿时松松垮垮带了发丝。
她后知后觉一声尖叫:“我要秃了?!”
钟时暮挑眉:“你才知道?”
闭嘴!
宋绯哭丧了脸,并在钟时暮有意无意的提醒下,在房间各处角落翻出了头发。
她的……头发。
宋绯开始低气压了。
要说之前只是因为灵感阻塞而颓然,现在,则明显是夹心饼干样的被多重打击到。
所以,她的头发继续出现在家里各个角落,且规模逐渐变大。
罗姨理不过来了,只好又告诉钟时暮。
钟时暮便又找来邹利文,劈头就问:“你不是说,那东西防止脱发吗?”
邹利文心想脱发这种事怎么能板上钉钉,但考虑到自己得保住工作,还是从各个方面都询问了一番。
然后,他抓狂了。
“钟总啊……”他委婉道,“您不能对宋小姐说她要秃了。”
钟时暮奇怪:“她自己也承认了。”
对反承认不假,可你为什么要顺着呢?
邹利文很绝望:“女士们对于头发……都比较看重。”见钟时暮皱着眉,他小心建议,“一般这种情况,或许放松一下会比较好?我觉得,可以劝她去个喜欢的地方走走。”
钟时暮认真思考。
散心啊……
还真是凑巧,宋绯这天也在考虑散心问题。
她早上起床,照例被枕头上的落发打击得心里一片创伤,而床上这么积攒了好几天,终于彻底吞噬了她的工作激情。
反正也没灵感,不做了。
宋绯跑回床上挺尸。
她这几天早起晚睡,全靠咖啡过活,今天也不例外,可架不住躺太久,眼前渐渐起了些晕眩的线条。
然后,线条们排列组合,不知为何,竟直接连成了那晚在嫁衣上看见的图案……
而那个图案的背后,也许,可以为她带来灵感?
宋绯赶紧弹起来,抓过纸连笔勾勒,就在划下最后一道线条时,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钟时暮。
“绯绯,周末一起去趟锦南。”他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