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众人努力消化这一事实时,在沈府外等候的碧丝与葡萄迎了上来。
“姑娘!你们总算出来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谭净好抬眼张望,方注意到,斜阳西坠,暮色已开始降临。她扫视一遍,却并未找到谭府的人。
碧丝悄悄靠近她耳边道:“姑娘,谭太夫人一行已先行回府。郭夫人正在前方,顺道接姑娘与少爷回去。”
“……”谭净好再次刷新了他俩对谭府的重要性的认知。她平淡地微一点头,道:“知道了。”
这会儿功夫,纪家与孟家的家下也过来接人,谭净好便告辞道:“表姐,孟姐姐,我们这便走了。”
纪林温通透得很,一句话也未说,只笑着点了点头。
*
回去的马车上,郭夫人连忙问道:“都没事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事。”郭攸道,“碰到了纪家表姐与孟家姐姐,就聊了一会儿。”
“死妮子,”郭夫人轻轻用手掌拍了一下郭攸的脑袋,“你老娘我在门口等得心慌,你还跑去跟人闲聊!”
眼风一转看到六七——谁也躲不过,都被郭夫人拿手掌糊了脑袋。
“不知道早点儿出来啊!都不让人省心。”
话是这么说着,手却又紧紧攥了郭攸与谭净好的手不放。
三人团也知道这回是他们错了,未考虑长辈的心情,于是相当识相地戳在郭夫人旁边,安静如鸡。
过得片刻,郭夫人似是缓过来了,登时抽手抱胸盯着三人团问道:“说吧,知府大人喊你们做什么去了?”
“……”
“娘啊,”郭攸小心道,“知府大人说不要外传。”
郭夫人冷笑:“我让你外传了吗?我是外人吗?”
“不是!”郭攸飞快摇头,“知府大人问了我们几个问题……”
余光一瞄,见自家娘亲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顿时身板儿一挺。
……看看,什么叫有其主必有其仆。争点儿气啊,阿攸。谭净好低头忍笑。
“小六!”
这下轮到了谭净好。她噌的一下,下意识坐得笔直,一个“有”字差点儿脱口而出,被她拼命憋了回去。
郭攸:“噗!”
连郭夫人都忍俊不禁,严肃脸霎时破了功,声音中含着笑意道:“好孩子,你来说。”
“……”谭净好眨眨眼,实话道,“何姑娘不见了,知府大人便问我们是否见过她。”
郭夫人拧眉:“何姑娘?……何自音?”
三人团齐齐点头。
“……沈府大的很,她是不是迷路了?”郭夫人这样问道。
谭净好心中一跳:“何姑娘是个路痴?”
“对呀!她方向感很差,梅林里面又宽又绕,她去了好多回赏梅宴,仍是回回都找不到路。”
——谭净好脑中登时响起了纪林温与孟尝的话:“与何姑娘是同窗”,“刘嫦嫉妒何自音的天赋”,“但凭她的胆子,也不过是说两句闲话,不敢真的做什么”,以及最终定格的,望梅阁中刘嫦姑娘那张惊惶的脸。
——“说两句闲话”,多么简单!
郭夫人看三人团都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狐疑道:“怎么了?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三人团对视一眼。郭攸叹道:“许贤死了!”
“什么?!”郭夫人不敢置信。
“嗯。”郭攸又继续抛了枚炸弹,“被人一刀割喉。”
郭夫人震惊到失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感到后怕:“你们呢?都没事吧?没受伤吧?”
又把三个人轮流拽到身前检查。
“没事没事!”
“跟我们没关系!”
“我们都好好的呢!”
三人团赶忙安抚她。
郭夫人全部摸完,松了口气,方想起逼问他们原委。三人团只得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干净。然而,自郭夫人得知他们擅自去了命案现场,便开始对他们耳提面命,要他们保证再不会如此行事,才肯罢休。
回去的这一路上,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大街小巷都挂起了灯笼。快到谭府时,谭净好想起一事,便在下马车后在郭夫人看不到的角度对郭攸勾了勾食指。
片刻后,郭攸下了来。谭净好忙小声对她道:“明日别来找我。”
“?”
“我与小七明日要出门购置来年进学的用具,不在府内。”
“……”这些还要自个儿去买吗?郭攸看着谭净好,“我同你们一起去。”
谭净好摇头:“你若来了,你娘可能也会来。便是你娘不来,她身边的嬷嬷也会来。”
郭攸懂了:“好吧。”
*
姐弟俩进府后,先到有福居向谭太夫人请安。
大丫鬟立春来回:“太夫人今日有些累,已经歇下了,请六姑娘与七少爷不必请安,早点回去歇息。”
——比责骂还糟的是什么?
——是无视。连骂都懒得。
姐弟俩便自回了平安居。
一过角门,顾嬷嬷便奔了过来,抱住他俩:“哎呦!我的姑娘少爷!可算是回来了!”
“饭菜一直温着呢!饿坏了吧?快进屋去。”一厢说着,只把他们往屋里迎。
谭净好迈步进屋时,看了眼挂钟,原来竟已酉正二刻了。
进右次间洗了手,姐弟俩便坐在桌边等饭。
谭净好按按肚子,折腾了一天,此时竟也不觉得饿,便问她弟:“饿了吗?”
谭七小少爷看她一眼,眼神滑过她的肚子,顿了一下道:“不饿。”
谭净好笑:“既然不饿,那就吃吧。”
谭七小少爷:“……”
顾嬷嬷把温着的饭菜端了上来,菜有香菇肉片、爆炒鸡块、黄瓜裹蛋、清炒莴笋,还有一大碗番茄蛋汤,很不错。
“嬷嬷吃了吗?”谭净好又问。
顾嬷嬷便道:“嬷嬷同你们一起吃。”
饭间,姐弟俩又向顾嬷嬷、燕草几人大略解释了下晚归的缘由,并强调了他俩没事的事实。
吃了饭,洗了澡,姐弟俩又如平日一般挤在床上看书说话。
不过今日,书握在手里,他们却是没什么心思去看。
沉默良久,谭七小少爷轻声道:“何自音与许贤,是两件事还是一件?”
“我不知道。”谭净好苦笑,“但你忘了,还有一件呢。”
“?”谭七小少爷挑眉。
“奸细。”
谭七小少爷恍然:“是我忘了。”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先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谭净好轻声哄道。
闻言,谭七小少爷霎时松懈下来,眉眼间漫上来的都是疲惫。睡意汹涌袭来,竟觉得眼皮儿都要睁不开了。
谭净好把他手里的书接过来放到床前的椅子上,又将他身上披的大袄解开,让他躺下来。
谭七小少爷躺在被窝里,拿脸颊蹭蹭被子,半阖着眼,这会儿功夫便已经快要睡着了。
谭净好帮他塞好被角,他就又缓缓眨一眨眼,拿脸颊蹭一蹭被子,无意识地对着她露出一个干净至极的笑。
谭净好被他笑得心都要化了,低头在他额头轻轻一吻,也跟着躺下来。
这一日发生这么多事,眼下空闲下来了,其实她还想在脑中理一理。
例如,为何何姑娘不见了,俞姑娘却还在?既然俞姑娘还在,问她便可,为何又要问他们呢?
例如,宴席最后,奸细之事已经传开,那便说明她之前与小七推测的结论是正确的,这是一个局。无奈命案突发,不然她还可以弄清楚,除了谭家,还有哪家参与了此局。
例如,沈大夫人为何要在迎客轩中讲那个偷盗的故事?真的是为了看一看百姓的智慧吗?
例如,她今日才听说的,那个奇葩的、所谓传遍青州城的《张山山奇遇记》又是怎么一回子事?
例如……
可惜年龄太小,她一闭上眼,周公便拼命将她拉到了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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