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忍心？
“当然忍心。”贺周半认真半调侃道。
陈徽淡淡望着红萼，眸中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忧伤，“你的身份，是注定要背负许多的。”
这句话也可以送给他自己:作为陈家嫡长子，他自出生，便要担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在种种事务上，都容不得他肆意妄为。
而顾师妹，身为宫主的亲传弟子，在某种意义上，同他的处境是一样的。
红萼见他这幅神情，便知她这是不小心戳中了陈徽的伤心事。
她眼骨碌一转，做出一副仿佛不堪重负的模样，“那师兄说吧，我听着。”
贺周被逗笑，陈徽依旧无动于衷。
“这笔银两的去向，只怕在吴王那里。”陈徽说。
“吴王！？”红萼惊呼。
对啊，吴王！
司马霁同她说过，袁家与吴王乃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陈徽在他那个百宝箱一样的袖袋里面翻找，掏出一本蓝皮账本。
在红萼震惊的目光中，将它摊开，“这个账本，是半年前我与贺周在江城拿到的。”
他将两个账本平放在桌上，指着其中的几组数字道，“你看，这里的账目都对上了。”
对于此事，红萼也有了印象，“半年前……不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就是因为这本账本，当初那些杀手才追杀三殿下？”
“是，也不是。三殿下当时保存的是名册，账本自始至终都在我们手里。”陈徽答。
“陈师兄，你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就不怕弄丢了？”这句话，红萼上一次就想问他了。
贺周大笑，“你陈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毛病。贵重物品不藏在身上，他不放心。什么瞎七八糟的东西，都喜欢带着。”
这……已经算是怪癖了吧？
红萼指着桌上的两本账本，问道，“既然我们收集了这么多物证，为何还放任吴王在外压榨百姓？”
陈徽叹气，“扳倒吴王，谈何容易。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我们不能扳倒吴王，那袁知州呢？”红萼说。
“袁知州？他那边我们暂时按兵不动便好。”陈徽胸有陈竹，“便是我们不收拾他，袁公事也不会放任他的。”
“这么说”红萼弄明白了陈徽的意思，气得颤抖，“我这本账本不能交出去？并且，我们还要继续放任袁知州的恶行？等袁公事收拾他，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陈徽抚平袖口的褶皱，安之若素，“我对袁公事足够了解，他很快就会处理袁知州，我们没有必要打草惊蛇。”
“师兄肯定袁公事会这么做吗？”红萼目光如炬，“有十成把握吗？”
“没有，但可能性很大。”
红萼口中的话语如一柄利剑，直刺陈徽的心口，“陈师兄，我从不将希望寄托给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还记得我为诱饵的那一次吗？那次，你终究是错算了人心！”
这一刻的红萼，在气势上压倒了陈徽。
旁观的贺周悄悄后退了两步:两人看上去仿佛颠倒了身份，倒是顾师妹更像殿司了。
陈徽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
“什么今时往日的，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但我知道”崔鸣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若我们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便是放任袁知州继续鱼肉衢州百姓！”
崔鸣的身后，还站着一群上清宫弟子。
他们纷纷附和，“是啊，老崔和顾师姐说的有道理。”
“既然我们手中有证据，何不将他上呈御史台，早日给衢州百姓讨个公道？”
“陈师兄，你太过保守了。”
就连陈徇也说:“对袁知州的种种行径，我们绝不能姑息，定要让他尽快得到应得的惩罚。”
不被理解的陈徽长叹，“阿弟，你也这样想吗？”
陈徇向陈徽作揖，不发一言。
陈徽苦笑:这便是默认了。
“既然你们都竭力要求，”他轻描淡写地来了句，“那便随你们罢。”
几名新晋弟子喜上眉梢，兴高采烈地让陈徇将账本誊抄了一份。
红萼请传讯弟子将誊抄的账本传递入京，又让陆茗烟给她父亲修书一封，道明原委。
红萼将书信绑在鸽子腿上，向上一抛。
小小的白鸽承载着他们的希冀，越飞越远。
她心中已经打起了算盘:到时候想办法把账目和名册搞来，她面圣去！绝不让吴王和袁家继续做大。
阿勋哥哥，我就要为你们报仇了。
“顾师妹。”贺周一路小跑到红萼面前，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她。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哈，刚刚我忘了将京城送来的信给你。一共三封，收好喽。”
三封？会是谁给她寄的呢？
红萼接过信，心生感慨:她出行时，盛夏未至。而如今，都快要入秋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被贺周这么一打岔，红萼原本心中雀跃的心情，反添了几分乡愁。
说到信，红萼又不自觉地想起陆茗烟与她说的话。
看着陈徽，便在脑海中想象沁安郡主与陈徽并肩而立，是什么模样的。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这样的画面:陈徽含情脉脉地望着沁安郡主，沁安郡主娇羞地低下头……
我的老天爷啊！
红萼收了信，飘忽着走了回去。
溶溶月色洒在书案上，昏黄的灯火照亮那小小一方字。
第一封是安平伯夫人的信，里面还夹了她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是红萼长这么大，第一次从安平伯夫人手里拿到这么大数额的花用。
信里只说家中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心。又问了她的归期。
红萼仰头看着空中悬着的一轮缺月，喃喃道，“快中秋了啊……”
她提笔的那一刹那，眼角酸涩，她多想和他们说一说她此行所经历的各种事情。但最后落下的，只有寥寥六字归期未定，勿念。
下一封是张锦的信，张锦在信中给她分享了京中的各种趣事，还在信的空白处画了一朵俏皮的小红花。就是有一点不好，她竟然在信中敦促她勿忘学习……
最后一封是嘉阳公主寄来的，看完内容，红萼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给她的信，还是给陈师兄的信？
嘉阳公主在信中对陈徽各种嘘寒问暖，最后还让红萼去旁敲侧击一下陈徽对沁安郡主的态度。
这信息量有些大啊……
嘉阳竟也中意陈师兄？
还有，没想到陈师兄与沁安郡主的绯闻，连嘉阳都知道了么？
红萼的手敲着桌案:这……有些难办。不过说实在的，她也很好奇陈徽与沁安郡主之间的关系啊。
于是第二天，红萼与其他五位弟子组建了陈师兄专属八卦小分队。她为队长，陆茗烟为副队长，另有四位郎君倾情加盟。
红萼举起大旗，誓要得知陈徽的情感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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