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敞开着,雨滴飞溅到司马霁的锦衣上,沾湿了他的发丝。
昏黄的灯火,勾勒出他的眉眼。
他的脸上只有:尊敬,孺慕,顺从。
这样的神情,便是昔日皇帝最希望从一个人身上看到的。
但那人有自己的骄傲,哪怕是委曲求全,也从不肯向他低头。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眼中闪过疯狂:如今,她的孩子只能靠着卑躬屈膝,仰人鼻息过活。
“你好好想想,在江南,你都做了什么好事!”皇帝将砚台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砸中司马霁的额头,血顺着他的脸颊滴落。
大殿中的所有奴仆,大气都不敢出。
司马霁敛眸,跪倒在地,“父皇日理万机,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忧,别无他想。”
“分忧?”皇帝居高临下地望着司马霁,“你有什么资格为朕分忧?”
“是儿臣僭越了。”司马霁将头埋得更低,头上的血染红了地毯。
皇帝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用皇子的身份,给朝廷命官施压的感觉,怎么样?”
司马霁的面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忽然的抬头使他头晕目眩,“无趣得很,儿臣一点都不想与他们打交道。”
皇帝松开手,御前太监便递上帕子,服侍他擦干净手上的血迹。
“觉得无趣,为何还要插手这些事情?”
司马霁额头上依旧淌着血,半边脸都糊上了红色,看着有些人,“美人相求,儿臣不忍拒绝。”
“朕想起来了,你还让朕派来的暗卫去救顾红萼。那名女郎,朕今日见了,是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至于让你魔怔吧?”
司马霁似想起了什么,倏地看向皇帝,“那两个暗卫呢?”
“他们敢违背朕的命令,自然已不在这个世上了。”皇帝冷笑,“你一而再再而三因为一个女人,就忘了自己的本分。朕太纵容你了啊!”
“儿臣知错。”
皇帝疲累地半靠在龙椅上,阖上眸子,“既然你做不好戏中人,就回去吧……回到你本该在的地方……”
“整整十八年,陛下想结束这场戏了吗?”司马霁起身,自顾自走到举着托盘的御前太监面前,这名年长的太监哆嗦了一下。
他含笑取过托盘里干净的帕子,按在自己的伤口上。
“你果然早就知道。”皇帝瞬间苍老了许多。
司马霁再次跪了下来,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从容自信,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他情真意切地说道,“父……陛下,这么些年,霁早就将您当做了自己的父皇,早就认为自己的家,是大雍。
“您对母亲的情意,我都看在眼里。假的,终究是假的。您何必再找那些女人,自欺欺人下去?”
这一番话,似触动了皇帝,他挥手,“把北昭质子带下去吧。”
一左一右,有两队带刀侍卫上前。
暗处的杀手等待着皇帝的命令,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让这个可怜的“三殿下”身首异处。
不过,他们的兵刃,注定今日是见不了血了。
皇帝挥退了他们。
“若有下次,那么这个世上就不再有司马霁。”
司马霁向皇帝行礼,“谢父皇不杀之恩。”
走出殿门,他低垂的眼中划过得意。
这一场博心,他赢了。
他的目光瞥见手上暗红色的血渍,一阵眩晕,倒下了。
“怎么了?”皇帝问。
御前太监尴尬地回答道,“质子……晕血晕过去了……”
*翌日*
一大清早,安平伯府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师姐,顾师姐,你在吗?”崔鸣的嚷嚷声,响彻云霄。
正在晨练的红萼给崔鸣了开了门,“你怎么来了?”
崔鸣幸灾乐祸地道,“顾师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红萼莫名其妙。
“恭喜顾师姐,风殿司说了,您的假期到此结束。”崔鸣一个人在那儿鼓掌。
红萼皱眉,“为什么呀?这假是师父给我批的。”
崔鸣做着扫地的动作,“因为你还有一个月的山门要扫啊。”
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
他又清了清嗓子,体验着狐假虎威的愉悦之感,“风殿司说了,不扫完山门,您哪也不能去。”
“‘风殿司说了,风殿司说了,’瞧你那样子,怎么不去青龙殿做执事弟子?”红萼做了个鬼脸,“成,我怕了他风殿司老人家了。我这就回去,扫、山、门。”
红萼的假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瞬即逝。
她给家人留了个字条,就跑回上清宫,撸起袖子就是干活。
想她一颗武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竟然栽在了扫山门上。
唉,出来浪,迟早是要还的。
她左望,昔日杀人不眨眼的人间兵器正在默默地扫地;右看,一代绝世高手正在摸鱼偷懒。
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落下,覆盖整条山道。
怎一个“惨”字可以概括!
红萼扔了扫帚,“贺师兄,你快来扫地啊!树叶又掉下来了,这得扫到什么时候去?”
“年轻人,不要心浮气躁,这是师兄给你们的一个考验。”贺周躺在树枝上,随着他说话的节奏,枝桠上又纷纷扬扬掉了一地枯叶。
红萼叹了口气,又投入到这项浩大的工程里。
她与枭梧没日没夜地扫着山门,就连她收到袁知州倒台的消息,都是她在扫山门的时候与贺周闲聊知道的。
说到贺周,他时不时就不见踪迹,不知是不是跑去喝花酒了。
一日,她收到了嘉阳公主寄来的一封信。抛去寒暄与华丽的修饰语句,这封信的主旨,简单明了,就一句话:替她把陈徽约出来。
红萼也没多想,当日便在“百忙之中”抽空去朱雀殿找陈徽了。
“陈殿司正在给离宫与坤宫弟子上音乐课,请顾师妹在此处稍候片刻。”执事弟子说道。
红萼回想起在船上被逼着学弹琴的悲催经历,心中同情起了这帮弟子。
一阵悦耳的音乐响起。
怎么可能这么好听?
红萼难以置信地趴在窗沿上,偷看里面的情景。
只见几十个弟子或吹箫、或弹琴、或鼓瑟,共奏出了一曲和谐的乐章。
一曲毕,陈徽满意点头,“你们比我教得上一批弟子要好太多。今日的课就到这里,下课。”
躺枪的上一批弟子之一红萼站在门口,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等着陈徽:没道理这一批弟子好他们这么多啊?
“不知顾师妹找我所为何事?”陈徽从里间走出,温和地问道。
“我有一个问题,”红萼举起手,将嘉阳公主的委托抛之脑后,“为什么他们能弹得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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