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丽雅是我杀的。”
做了便是做了，她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不过，有一点她没有想到，满嘴谎话的丽雅，那一句“吴王会杀了她的族人”，竟是真的。
红萼望向大祭司，一时间摸不清楚他的想法:他欲如何？杀她以祭奠族人亡魂？
大祭司拄着拐杖，看向天边的冷云，“于你们大雍人而言，丽雅他们是比魔神还邪恶的存在，于我族而言，他们却是我们的守护神。若没有他们与虎谋皮，这些手无寸铁的妇孺，早就在其余部族争斗之间丧生了。”
乌云撕扯着天空，惊雷划过天际。
这是，要下雨了。
“你们同吴王做了交易？”
“只要能保证族群的长久发展，天翎族与任何人都是朋友。与顾先生是，与三殿下是，与太子亦是。但只有吴王……”老翁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是我族恨之入骨的仇人！”
大祭司看着风雨欲来的天空，向前踏了几步，随着他的移动，祭祀帽上的金属流苏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用苍老的声音，向红萼道来这一段恩怨情仇:“吴王不知从何处得知，我族掌握着失传已久的轮回蛊制作方法。他带着大军包围整个村寨，逼我们交出轮回蛊。我们交不出来一日，便杀死一位族人。
“那时候，老夫发出紧急信号，急召族中分散在各地的有能之士赶回，丽雅便是其中一位。她由于长途奔波，加上情绪失控，失去了腹中的胎儿。
“之后，她便性情大变。主动向老夫请缨，由她去研制轮回蛊，由她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由她承担一切恶果。”
惊雷过，雨丝落下，族人们纷纷将桌椅搬入室内。雨滴可以熄灭篝火，却浇不灭族人庆祝的热情。
红萼看着高台之下村民脸上朴实的笑容，熄了心中的怒火，只是平静地问道:“您可知，她想借由此事，夺走太子未婚妻的命格，与太子成婚？”
“她有自己的小心思，老夫一直是知晓的。只是未曾想，她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大祭司转头看向身侧的红萼，“老夫也终于明白，为何在先生身上，会出现‘一体两命’之奇观。”
天命与凤命，竟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想来，丽雅是炼成了轮回蛊，夺走了凤命，中途却被眼前之人截胡。
红萼想起丽雅临死之前的话，心头涌起一股烦躁:她才不想嫁给太子，日后做什么劳什子皇后！
她忙问道:“凤命当真在我的身上！？大祭司，我要如何做，才能取掉这个命格？”
大祭司神神叨叨地说道，“换命既成，这个命格便是你的了。‘一体两命’，老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亦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有一法，可以一试……”
“是何办法？”
“死。”
红萼:“……”
您当真不是因着丽雅一事，对我怀恨在心，让我自己结果自己吗？
二人说话间，司马霁撑着一顶伞，默默出现在她的身侧，替她遮挡风雨。
“红萼，外头雨大，你何不同大祭司入屋再叙？”
红萼抬头，便见司马霁正含笑望着她。
“好。”她道。
司马霁与红萼相携而行，身后传来大祭司苍老的声音，“老夫不怪你，一切恶果，皆是那误入歧途的孩子，咎由自取。”
……
进了室内，红萼看着一桌美食，垂涎三尺。
她瞄了一眼正被村民排队灌酒的司马霁，暗搓搓向桌上的一大盘鸡伸出了魔爪。
“咳咳”司马霁清了清嗓子。
红萼忙将手藏到身后，无辜地望着司马霁。
他瞥了一眼红萼，道:“把手伸出来。”
昨日是他疏忽了，今日却不会了。
红萼讪讪伸出双手，手里头还拿着个鸡腿。
“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便是你。”
司马霁用筷子将鸡腿夹到自己碗里，又给她的碗里添了一大筷子菜。
红萼满含期待地接过碗，一见着里头的菜，脸便垮了下来:司马霁当她是一头吃草的牛吗？碗里全是没油的蔬菜，一点肉沫子都见不到。
她回想起昨日的痛苦，叹了口气，乖乖拿起碗，嚼起索然无味的菜叶子。
来给司马霁敬酒的队伍长得望不到头，这里面有一大部分本是来给红萼敬酒的。但鉴于红萼前几日没
好好吃饭，如今宜清淡饮食，不宜饮酒，这些酒，司马霁一律都替她挡了。
红萼在一旁吃着菜，越嚼越想吃肉，瞧着已有醉意的司马霁，眼珠子转了一圈:等你喝醉了，便管不着我了。就吃一点点肉，不会肚子疼的。
这一等，便是等到了半夜。
一半村民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还有一群人依旧在屋里头或饮酒作乐，或载歌载舞，引吭高歌。
司马霁醉眼迷离地望向红萼，“你想喝酒？”
“想！啊！”红萼趴在桌子上，眼巴巴望着他酒盏里的酒，“你给我喝吧～”
哇，意外之喜！他醉糊涂了，都要许她喝酒了！
“不行。”司马霁将美酒一饮而尽，还将酒壶放到了桌子的另一头。
红萼:“……”
他为什么喝醉了，还不忘记管着她的吃食！
“红萼……”司马霁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微扬的语调就像是羽毛，轻轻拂在她的心头。
她刚想应声，整个人便陷入了温暖的怀抱。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一身酒气混着甘甜的琥珀香，与窗外微湿的水汽所带来的青草清新，共谱一曲和谐的乐章。
红萼明明没有喝酒，此时此刻却觉得桌面上的灯光渐渐朦胧，歌舞声越来越遥远。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是那样得清晰。
他在她的耳畔说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每每提笔作画，看着的是景，画下的却是你。但我无论怎么画，都画不出你神韵的十分之一。”
窗幔飘飘，声影如梦。
千丝万缕的情谊，化作清风，化作雨丝，慢慢渗入她的心里。
“在来洪洲的路上，我很后悔……若是再也见不到你，我该怎么办？”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上，手臂抱得更紧了些，却依旧是那样地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心中的珍宝。
“我不想再后悔了。红萼，我心悦你……”
司马霁的宣言还没说完，红萼便抱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们原来所在之处，赫然插着一根利箭！
竹楼外，万人军队的统领朗声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若想留下性命，便乖乖束手就……”
他的话音未落，红萼的枯山鞭已取其性命。
她用袖口擦去脸上的血污，眸中酝酿着风暴:既然来者不善，那便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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