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
两个侍卫在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咱们殿前司，要来指挥使了！”
“怪不得这几日袁公事脸色阴沉。”
“袁公事心情不好，可不全是因为这个。”他指了指对门的侍卫亲军司，“何都指挥使领了圣上密令，率神武军外出执行任务。同为三衙，袁公事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公事这是要……”
失宠了啊！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在聊什么呢，这般激动？”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两个侍卫抖了抖，扯出一抹笑，“在聊珍妃娘娘新养的猫儿，那两颗眼珠子真和天上的星儿似的。”
说完，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他提什么珍妃，那不是何都指挥使的阿妹么？他这是变相往袁公事伤口上撒盐啊！
“那只猫本官见过，的确讨人欢喜。”袁冰挂着笑走过两人，上扬的唇角下垂，眼神由温和转为冰冷。
他升任殿前司公事之时，恰逢上一任都指挥使告老，陛下当时未有再任一个都指挥使的意思。因皇帝所任用之人资历不够，而空置都指挥使，任命其为公事，使他成为殿前司实际的一把手，早有先例可寻。
他以为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例，而今却发现，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升得快不假，跌得只怕也惨。
等殿前司都指挥使上任，他这个公事，又该如何自处？
“袁公事，陛下传召。”
太监尖细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让他颇感意外:他不是已经因着惠北侯勾结吴王一事，失去陛下的信任了么？此时陛下单独传召他，不知所为何事？
……
他急匆匆地去面圣，却见皇帝依旧倚在龙椅上，仿佛还没睡醒的模样。
大殿中间摆了一张桌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好似都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他刚跨过门槛，猛地刮来一阵狂风，将紫宸殿的窗户吹得“吱嘎吱嘎”作响。
“来了啊……”皇帝坐在上首，好似说着梦呓，“袁卿，你可忠于朕？”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混杂在狂风声中。但袁冰还是听见了，他忙大步上前，跪倒在地，表自己赤忱之心，“臣对陛下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卿若真忠于朕，就给吴王去一封信吧。”皇帝丢下来一个信封，“照着这个写。”
袁冰看也没看，毫不犹豫地捡起信封，“遵旨。”
若非他的那位便宜父亲动那些歪脑筋，又怎么会让他都连带被圣上厌弃？
到了这步田地，他只有牢牢抱住皇帝的这根大腿，才能保住自己的权势。
袁冰走到书案前，拆开信封，看清书信的内容。这是一封以他的口吻给吴王的书信，信中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概括出来就是:我父亲病重，由我代笔，一切如常，放心。
皇帝的目的，他心知肚明:这是要让他稳住吴王。
袁冰提出建议:“陛下，臣与惠北侯的关系并不好，由我代笔，恐让吴王生疑。臣能够模仿惠北侯的笔迹，可否以其名义，给吴王去一封信？”
皇帝颔首。
得到了皇帝的首肯，袁冰便执起笔来，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仿着惠北侯的字迹，给吴王写信。
写完，御前太监将还未干的笔墨上呈给皇帝，皇帝满意地点头，说起袁冰一直以来的心事，“关于任命殿前司都指挥使，朕思来想去，未能想出个合适的人选来，殿前司事务繁多，暂时还要请卿多加操劳。”
言下之意，便是暂时不立殿前司都指挥使了。
袁冰心中大喜，“为陛下分忧，是臣的分内之事，怎提劳累。”
就这样，袁冰伪造的书信在皇帝的授意下，快马加鞭地寄往吴地，以放松吴王的警惕。
夜色渐深，红萼躺在简易的帐篷里，打着盹。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火星子飞溅着，四处传来打鼾声。
何逐云透过半开的帘帐，神情复杂地望着红萼的睡颜:顾姑娘对他们完全不设防，一路上，他有太多机会可以下手了。
他迟迟不下手……是不想打草惊蛇。
对，是不想打草惊蛇。
红萼五感敏锐，加之身处野外，时刻不敢放松。当她感到有人在看她时，便清醒了过来，睁开眼。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面容，粗眉大眼扭在了一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来是守夜的何逐云。
见她醒了，何逐云忙欲盖弥彰地说道，“还未至寅时，先生可再休息一会儿。”
这些日子，红萼与神武军每日子时而歇，寅时未至便起，除了短暂的用饭可以休息，其余时间都骑在马背上，马不停蹄地往吴地赶去。
她在上清宫，也就宗门大比那会儿有这么忙过。那时候她觉着，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遭遇比这更累人的事。
现实却教会她一个道理:凡事都不要妄下定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会不会在命运的拐角，掉进一个大坑里。而她如今，就在这个坑里头。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陛下会委派她来代表上清宫来协助何都指挥使？
按理来说，这件事根本就与上清宫无关。况且，无论怎么排，都轮不到她才对。论资历，她不及贺周；论对此事的跟进，陈徽才是那个最初负责收集证据的人。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这桩差事就是落在了她的头上。
红萼瞧着何逐云布满血丝的眼睛与眼下的黑眼圈，道:“都指挥使辛苦了，交给我守夜吧！”
何逐云照顾她，没有让她守过一次夜。
在何逐云看来，断没有让一个比他小上一轮的小姑娘守夜的道理。
他摇了摇头，“不用，你接着去睡。”
篝火上的水开了，何逐云顺势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红萼。
红萼伸手来接，他却猛地将水囊收回。
“怎么了？”
“水太烫。”
红萼不以为意地上前取过水囊，慢悠悠往自己帐篷走去，“无事，我一会儿再喝。”
何逐云低下头:对不住了，顾姑娘。
我会趁蒙汗药发作之时，给你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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