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对,就是十五年前,刚刚到他脑子里随着那道一闪而逝的光芒而即将破壳而出的就是这事。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不怒自威的黒沉沉的眸子。
“还不从实招来。”尚书大人看着下面跪着的面容消瘦,眼神浑浊的干瘦身影,眼中的犀利更甚了几分。
老孙头缓了缓神,感觉自己的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这件事压在他心底十几年,每每让他寝食难安,折磨了他这许多年。上次不小心在夫人面前露了些马脚,他就知道了迟早还会有人再找他,他也一直在等着人找他,今天终于有人再找到他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是刑部的人,不过,这也让他更加放心了些,至少目前看来,他不用担心被人灭口了。
其实当年那件事之后,他不止一次想要躲起来,从而真正让那件事烂在他肚子里,只是,一来他本是家生子,并无可以依靠投奔的去处。二来,这些年他并无积蓄,又身无所长,还酗酒成性,真要离了侯府,只怕是连生存都成问题……
十五年了的那天晚上,他跟平常一样出去喝了些酒,到差不多子时的时候从后院不常用的小角门处进了府,然后在一处假山后面的树下就睡着了。
十月的晚上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他缩在树下睡得并不实在,正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那时候夜已经很深了,院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就显得有些惊悚诡异了,他一下清醒了许多,不过因为经常夜归,他倒也不完全是那种咋咋呼呼又胆小如鼠的人,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出声,只悄悄摸摸的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见从平日里少有人迹的小道一头过来一高一矮两个人,他揉了揉眼睛,有些吃惊的发现其中那名少年人竟然赫然就是府里的大公子张放,虽说是深夜,小道上又是树影重重,但毕竟也快到月圆之夜了,天气又是难得的晴好,借着从树木的缝隙里透出的月光,他还是能够依稀辩得清楚大公子的身姿和面容的。而跟大公子一起一路往这边过来的另一人则很是一副很神秘的样子,他一身黑衣,戴着围帽看不清面容,步伐看上去很是沉稳从容。
而大公子走在那人的右侧,稍稍落后半步,虽说他们一路过来并没有说话,但行走间衣袂摩擦出来的细微的沙沙声却在深夜里尤为清晰,而看大公子的样子似乎对那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很是恭敬。
如此诡异又绝不寻常的情景让老孙头是且惊且怕,又有着强烈的好奇。
但是,他也不敢真的靠近去窥探,只得屏住呼吸,压住自己心中的各种情绪,心情复杂的躲在假山后看着大公子将角门打开,恭身送那名男子出去后在原地又站了片刻,这才转身顺着来路离去。
老孙头在假山后面一动不动的蹲了半天,感觉脚都麻了,他一面揉捏着双腿缓解那种密密麻麻的针刺般的不适感,一面有些脑子转不过弯来的回想着刚刚看到的事情,不过等他的腿都恢复正常知觉了,他也还是没有想明白,他便也懒得去想了。
起身准备回前面的小罩房睡觉去的时候,肚子却咕咕的叫了起来,感觉腹中有些火辣辣的烧得不舒服的感觉,晚上灌了一肚子的劣质酒,又没怎么吃东西,醉着的时候不觉得,这回儿清醒了,就感觉饿得慌了,醉酒后的不适也变得清晰起来,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准备先去厨房摸些吃的垫垫肚子,然后再回去睡觉。
大公子离开已经有些时间了,这个点厨房了也不会有人,他倒也不担心被什么人抓到。就着朦胧的月色,他轻车熟路的往厨房的方向摸过去,只是,他今天的运气似乎特别背,而府里的人似乎都不睡觉一般,他刚刚拐了两个弯,前面就又有人影过来了。
老孙头惊了一瞬,本能的闪到路旁的花丛后,将身子藏了起来。
还是两个人影,不过,这回是一男一女,矮的那个人影还是大公子,高的那个人影竟然是大公子的母亲,侯府现任的当家主母华氏。
华氏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普通的白瓷碗。
两人匆匆从老孙头面前通过,夜色里看不清楚他们的神情,但他就是感觉到了一种肃穆紧张的气氛。
老孙头看着两人渐渐走远,看方向似乎是朝着侯爷的养病的小院而去,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头脑一发热,悄悄的跟了上去。
远远的看着她们一路到了院子门口,推开虚掩着的院子门长驱直入的进了院子里面直接往侯爷的房间里去了。
而平日里都有人守着的院子门和房门口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老孙头在院子门口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继续跟了上去。
进了院子里,他先四下观察了一番,这才蹑手蹑脚的刚摸到房间侧面的窗户下的一株石榴树下,就听到你面有声音传出来。
“谁?”声音有些低沉虚弱,也有刚刚醒来的迷蒙,是侯爷的声音。
接着就是有人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发出的轻微响声。
他想那声音应该是夫人将手中托盘放下时发出的。
然后里面又安静了下来。
“是阿豪吗?”等了半天没有人回话,侯爷的声音再次响起:“阿豪,怎么不点灯呢?”
“呵呵……侯爷,是妾身呢!”紧接着传出夫人低低的嗤笑声,然后房间里的灯被点亮。
老孙头看着窗子里透出的朦朦胧胧的橘黄色的光线,四下瞅了几眼,潜到窗户下,拿食指沾了些口水,轻轻的将窗户纸戳了个小孔,然后将头凑了过去。
“你,是你。你来做什么?”侯爷的声音高了一些,似乎有些声厉内荏。
老孙头看不见床上的情况,只能看到夫人缓缓走到床边的背影。
夫人在床边站住,弯腰看着床上的侯爷,似乎伸手在抚摸侯爷的脸,她声音又轻又柔的道:“侯爷这是怎么了?侯爷是在怕妾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