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啊,你听我慢慢跟你说,你先别着急啊。是这样的,你姐姐她在郭府做丫鬟你是知道的,郭府他们家老爷子,那是出了名的老色鬼。若不是碍于他家夫人凶名在外。恐怕如今他府里的侍妾。都已经多得快要堆不下了。这王新文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开始和郭大人牵扯不清。不管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那日,她和郭大人单独待在一个院子里。两个人也不知在房里做了什么。被郭夫人当场抓住。”
“郭夫人压根不听王新文解释,直接便把王新文给关了起来,命令下人对她拳打脚踢,严刑拷打,更骂她是个不要脸的臭蹄子,靠着一点美貌勾引男人,居然敢勾引到她的男人的头上来,甚至拿簪子划花了她的脸。”
“据说当时王新文的惨叫,整个郭府都能听见,可怜的是,王新文这一腔真情终究是错付。”
“那郭大人,自从见到他的夫人之后,便蜷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给王新文求情了。”
“最后,王新文在那个毒妇的折磨之下,居然被她活活折磨死了。据说死状很惨,让人不敢直视。”
“给收尸的老婆子,说起这件事,还捂着胸口直喘气,似乎心有余悸一般。她直说,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死的这么凄惨的人。”
“她的整张脸都被划烂了,皮肉都翻了出来,浑身上下的皮肤没有一丝完好的。各种划痕。刀痕。还有硬物撞击的痕迹,也不知她生前究竟遭受了什么些什么。甚至身上还有盐水干了之后,留下来的盐巴粒子,可想而知,把她折磨成这样的人心有多狠,连在伤口上撒盐巴这种事情都能做到。”
“也不知这个女子究竟犯了多大的事。真叫人可怜。她回去之后,特意帮他多烧了一些是纸钱。让她去了阴间能够多些钱花,已减免在阳间时所受的罪孽,平息她的怨恨。”
“王信啊,虽然我不知道,这王新文究竟是真的被郭老爷勾搭上了,还是不知,怎么跟郭老爷处在一起,被郭夫人误会,如今,那郭夫人心狠手辣,已经把她折磨死了,你们呀,就拿着郭府给的银两,忍气吞声了,不要再惹出什么事非,更不要妄想着与那种大户人家作对,要知道,他们里面的每一个人。可都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回头告诉你爹娘。过几天会有王新文的骨灰运过来,她那尸体已经没法看了。郭府的人早打发人,把她的尸体烧成灰,以免被你们发现出痕迹。”
“你们拿着她的骨灰,找一个安生的地方,好生把她葬了。拿着银两。好好度日吧。”
王信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眼前的男子说到他的姐姐死状凄惨的时候,其余的他再也没有听进去一个字,看着这个男人嘴巴一张一合。王信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坠冰窟。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的姐姐为什么要去找郭大人。那日姐姐在房间里训他的时情景,还历历在目。
姐姐一脸苦口婆心,虽然说的是难听的话,然而却及时的点醒了他。
王信知道,他的姐姐全是为了他好。不管她说的再难听,她的初心也全是为了他。如今更是为了他,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他的姐姐呀!他唯一的姐姐,就这样没了,还被人折磨致死,死状极惨。王信一想到这一点,便觉着心中的难过,仿佛像围炉一样,四面八方的漫过来,紧紧的将他包裹其中,扼杀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快要窒息了,他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一样,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从嗓子里挤出声音问道:“我姐姐,她现在在哪?”
那老乡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尸体已经被郭夫人命令下人火化了。毕竟她身上伤痕太重,未免被人看出痕迹。她早已将它火化了。”
王信听完,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他的心里“啪”的一声碎了。
他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请了老乡回去吧。
那老乡见到他状态似乎很不好,犹豫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在做什么,一步三回头的叹着气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叹气道:“作孽啊。这天杀的有权有势的人,就是这么不把老百姓们当做一条人命,随意践踏,这什么世道呀!”
王信听到了他说的话,然而那些声音却仿佛隔着老远,从云端传来,恍惚的不真切。
手边早已倒好的热茶,早已不知凉了有多久。王信就坐在那里,仿佛度过了几个春夏秋冬。他过的每一个春夏秋冬,全都有他姐姐的身影。
他的姐姐虽然比不上父母,然而却还是教会了他许多事情。他终于知道,这无端的焦虑感是从何而来,是血肉至亲的牵绊,是透入骨髓的后悔,倘若他一开始………他一开始,并没有像现在一样,只知玩闹,以与夫子顶嘴为荣。而是四书五经皆知,虽然可能不一定会考上什么官名。然而,只要他识得一些字。
至少可以靠给别人写信,读信为生。而不像现在这么一样这么废物,像现在一样,让他的姐姐要为了帮助他,让他得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反而要去出卖自己去勾引主家,结果害得被主家的夫人发现,被善妒的她残忍杀害。
王信从白天坐到了黄昏,就这样呆呆的坐着,直到他的爹娘踏着露水回来。
他的爹娘刚回来时,见到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吓了一跳,张嘴就骂道:“臭小子,这又是怎么了?前几日你姐姐不是说要给你找一个你满意的活计了吗?你要做出这幅死样子给谁看?你是想气死你老子吗?嗯?”
他娘到没有骂他,只走上前来,轻声询问他身体是否是不是不舒服,不然还是怎样?如今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难道是生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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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坐了一天,王信的脑子里回想的全是他的姐姐的音频笑容,此时,听到他爹又提起他姐。
王信终于忍不住,他的眼泪缓缓地滑落下来,眼前,他爹娘的身影都逐渐变得模糊。
他娘离得近,最先发现他哭了,吓了一大跳,着急问道:“王信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他爹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然而,长久以来到威严致使他并没有像他娘一样凑上前来关心的询问,他还是冷着声音,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瞧你哭哭啼啼的样子像个什么样子?有什么事情?就说难道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吗?你爹和你娘可还活着呢。你哭给谁看呢?”
随着他爹说的越多,王信的眼泪落得越快。等到他爹终于慌了的时候,王信哽咽着说道:“爹娘。姐姐,她,她死了,她被她郭家的夫人,给打死了。”
他爹一听,当场怔在了原地,他娘也是震惊之下,反应过来之后,情绪激动的拉着王信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被主家的夫人打?她做了什么事情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只问的王信脑子发懵。
呆坐了一天,愧疚不安。自责。悔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快把他的脑子给撑破了,如今又遭到他娘连续的轰炸。王信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晕眩,似乎支撑不住,要晕过去一般。
然而他还是仔细的一五一十的把那个老乡告诉他的经过,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王信发现。,他爹原本挺拔的身姿,如今肉眼可见的伛偻了,甚至似乎要站不住一般,身形微晃。王信生怕他摔倒,赶忙上前扶住。
王信花了两天的时间,才让自己从姐姐的死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两天里,他不吃不喝,只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家大门的位置,似乎在等着他的姐姐归来。
然而,等了两天仍然无望之后,他终于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结局。
姐姐真的死了,她再也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她再也不能对他说话,对他笑,对他发脾气了。
他的父亲和母亲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般。头上的白头发肉眼可见的增多了。
在等待他姐姐的骨灰到来的日子,他们一家人的头上,都似乎笼罩在阴影里。
每日,王信听到的,全是母亲的低低的啜泣声,和父亲沉默的叹气声。
他原以为,自己会开始一段新生活,谁知,等来的却是比如今更糟糕的日子。
世间最痛苦的事,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初闻噩耗,他的爹娘虽然面上不显。然而王信去知道。他们心中究竟有多难过。
几夜的彻夜不眠,终于让王鑫的身子撑不住了。他病倒了。然而即便是躺在床上,他仍旧就是眼巴巴的瞅着门外。
门外桃花落了一地。被风一吹,飘飘散散。有几片花瓣,从窗户漏了进来,落到他的床头。落到他眼巴巴盼望着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