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小院,和大部分普通农家一样,中间是正房和堂屋,左侧是厢房,右侧是厨房和柴房合并在一起,紧挨着的还有一个小厢房,因着青书渐渐大了,沈溪风特地给他单独辟出来一块地,盖了个房子,让他一个人居住。
夜兰敲了敲房门,半晌没人回应,看来屋内并没有人。
白墨初自从搬来和青书住在一起之后,很少出现在家里,要么是他带着青书出去玩,要么是他自己一大清早就不见了踪影,总之夜兰这几日走出晚归,忙得不行,没怎么见过他。
她攥紧手中小巧的荷包,推开房门,皱着眉头打量着,该把手中的银钱放在哪,那日他给她带来的那套银针,她用着还算趁手,虽然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然而,无缘无故拿陌生人的东西,她总觉得不自在。
然而犹豫了许久,不是怕这钱被青书误拿了,就是怕被白墨初误会,想了想,算了,还是她亲自交给他吧。
转身回了房屋把荷包藏好,夜兰背了药篓拿了小铲子要出门采药,迎面却撞见了拄着拐杖仍神采奕奕、步伐稳健的杨明致。
杨明致一见到她,大喜:“夜兰,这是要上山采药吗?”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粗壮,面色黢黑,却神态憨厚的壮年男子。
夜兰微微一笑:“里正爷爷,你来了,快请进,我爹娘都在家呢!”
杨秀娘也闻声出了屋子,见到里正来了,立刻喜上眉梢:“里正大人,您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迎接您呐!”
对于那日杨明致的仗义执言、执意相护,杨秀娘心存万分感激。对她来说,杨家村若还有最后一点温情,那便是眼前这个看惯了半生风雨,刚正不阿、明辨是非的里正大人。
屋内,杨明致坐在床边对着沈氏夫妇把夜兰给石头治病的过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又把夜兰一阵猛夸,直把夜兰夸得不好意思了,沈溪风和杨秀娘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只觉得与有荣焉。
这时,一直跟在杨明致身后沉默不语的杨康德突然上前,低着头说道:“这回真是多谢夜兰姑娘了,我杨康德欠了姑娘你一个人情。”
夜兰愣了一下,急忙说道:“治病救人乃大夫本分,无需如此。”
杨康德执拗得很:“不,我已经听我爹说了,我娘这么辱骂你,你都不与她计较,总之,我就是欠了你一个人情,来日你若需要帮忙,尽管跟我开口,我绝不推脱。”
杨明致抚着胡须笑呵呵地说道:“康德,不如,你认了夜兰当个干女儿,正好有咱爷俩护着没人敢欺负夜兰一家。不过这样的话,你倒是占了便宜了啊。”
闻言,杨康德惊愕地看着杨明致,夜兰则抿了抿唇角,一脸无奈。
“哈哈,老夫开玩笑的!”
众人哄堂大笑。
站在角落里的夜幽也跟着笑,她身旁的夜香扯了扯她的衣角,生气地问道:“你个傻子,你笑什么?你没看见,现在咱爹娘的眼睛里就只有夜兰了吗?娘已经好几日没同我说体己话了。”
夜幽挠了挠头:“二妹,这不是爹受伤了,咱娘忙于照料,哪有空管咱几个?你看,青书这几日总跟着那个白墨初出门去,咱爹娘不是也没问吗?”
“大姐,说你傻你还真傻,这就是说明,夜兰她已经快取代青书在爹娘心中的位置了。我这些天总看见娘她总唤夜兰进屋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你想啊,我们明明比她大,为什么商量事情不喊着我们,反而总喊夜兰,每次夜兰一不在家,娘就到处找她。”
夜幽叹了一口气:“二妹,三妹她比我们有能耐啊,三妹会给咱爹看病,还会给里正家孙子治病,刘大夫也挺喜欢她,爹娘如今爱找她,那也是正常的。”
夜香盯着时刻保持得体笑容的夜兰,脸上写满了不甘:“凭什么?她从前不是整日绣花吗?跟着爹下苦功夫学医的,明明是我们俩不是吗?”
“我,我可能没那个天分,如今连草药都认不全——”夜幽莫名地有些心虚,此时,杨明致起身要走,她要跟着送客,只得赶紧结束了谈话:“香香,没事的,你这么聪明,迟早有一天会比三妹更厉害的。”
主客皆喜笑颜开地出了门,空荡荡地房间里,只留下沈夜香一个人和躺在床上的沈溪风。
她攥紧了双手,眼中满是忿忿不平:等着吧,我定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夜香,过来扶扶我,我也想出去送送客人。”
杨秀娘习惯了他整日躺在床上,见里正要走,下意识地就忽视了受伤的他。沈溪风想着好歹是里正,又比他年长这么多,自己怎么着也得下地送一送。
他刚奋力撑起身子,就看见人都出去了,就只有一个夜香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哦,来了爹。”被沈溪风这么一喊,夜香回过神来,将眼中神色不动声色地收起,她快速地跑过去,使出全身力气搀扶着沈溪风。
依靠着沈夜香,沈溪风缓缓地下了床,他抬腿刚要走两步,就栽倒在了地上。
夜香一时撑不住,也被他带着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有些惊慌:“爹,爹,你没事吧,碰到伤口没有?”
沈溪风疼得龇牙咧嘴,听到夜香的话,下意识地查看胸口,还好,夜兰包扎得结实,没有碰到骨折的地方。
“我没事,扶我起来,刚才没使好劲,再来!”
两人一起使劲,半天,夜香瘦小的身板都没能把沈溪风拉起来。
她紧张了:“爹,你怎么站不起来?你不是锁骨骨折了吗?为什么,为什么站不起来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一丝颤抖。
沈溪风也有些慌了,身为一个大夫,自己这种情况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相信,不敢说出来。
“可能,可能,是躺得时间太长了,没事,爹没事,歇一歇就好,就好。”
这时,夜兰等人送客回来,推开门就看见跌坐在地上的沈溪风以及神情略带慌张的夜香。
“三郎!”杨秀娘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快,我扶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