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粮食囤多了要是吃不完会发霉生虫,然而百姓们还是照做,他们对夜兰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况且近来越来越异常的天气,也预示了接下来的不安。
沈溪风回来的那天,黑云压城,夜兰眼看着即将落下来的倾盆大雨,心都要揪成一团。
帮助沈溪风卸粮食的时候,她问道:“旁的村镇是什么反应。”
沈溪风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他们这几日下暴雨,河堤要是溃了,可能会有洪灾,要他们多囤一些粮食,可是,没什么人听我的,他们都不信。”
沈溪风只能自己尽可能多的多买一些粮食,有些地方的粮食,他若不买,洪水一来,直接就把它们冲走了,白白浪费了。
夜兰语气有些沉重:“爹爹,我看这雨,今天晚上就会下起来。”
沈溪风也是这种想法,可是没办法,他不是圣人没办法普渡众生,这种时候,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别人不听,他也没有办法救他了。
沈溪风带来的粮食堆了满满一个屋子,足够他们一家两年的吃食。
当天夜里,果然,巨雷滚滚,手臂粗的闪电不时在天边亮起,这天夜里,夜兰辗转反侧,洪水之后,很大可能会有瘟疫,她得要多存储一些药材了。
她闪身进了空间里,外头天雷滚滚,搅得人不安宁,她的空间里却安静的很,一片日光和煦。
她的药田和农田里一片硕果累累,那些作物长势喜人,摇头摆脑的似乎在等待着她来收获。
她定了定心神,把一些抗毒、祛毒、涌吐、解表的药材收割了许多,炮制出来,制成许多药丸、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些时,已经是深夜了。她心神疲惫,躺在床上,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听着暴雨用力地击打在窗子上的声音,夜兰隐隐心惊,如此大的雨,几乎能把茅草屋的房顶砸穿,若连续下两日,不用等河堤决溃,街道就会被淹了。
心中忧虑,辗转反侧半天,夜兰方才睡去。
是夜,寥寥几颗星辰在窗外闪烁。
夜兰于噩梦中惊醒,惊叫着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惊魂未定之余,她的眼角突然瞥见屋内阴暗处有一个人影静静地立在那儿,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
冷汗立刻爬上她的后背,她脸色苍白,出声询问:“是谁?谁在那里?”
夜兰忍不住抱着被子后退,直到顶着墙,退无可退,那人影方才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出,一步一步,他的身体,他的五官,逐渐显露于星光下。
看到那人影的五官,夜兰方要松一口气,然而转眼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她瞪大了眼睛,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颤声问向来人:“师,师父,你,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还,还拿着一把刀?”
那男子并不言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躲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夜兰,握着匕首慢慢靠近,星光,似乎给他的双眸镀上了一层冷意。
“师父?”夜兰的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危急时刻她强自镇静,一开口,她的声音里却忍不住附上了丝丝缕缕的绝望:“为什么?师父?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那男子停住不走了,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带有怜悯,和愧疚,仿佛还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夜兰紧紧地抓着被子,仿佛从中汲取着微弱的勇气,眼泪无声落下,她看向那男子的眼神带着绝望和悲伤,她哽咽:“师父……”
这一声呼喊哀戚入骨,然而那男子也只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清冷,仿佛下定了决心,手一扬,发狠刺下……
“啊——”夜兰从梦中惊坐起,她大汗淋漓,忍不住大口喘气。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穿越前的情景。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第二次做了这个梦,这一回,她想起来了,这一幕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的身上的,正是她穿越之前发生的事。
梦中那个绝情的男子,正是她前世的师父。
养了她二十多年的师父,居然要杀了她?
一想到这个认知,她的心里泛起了阵阵冷意。。
窗外暴雨不停,哗啦啦的声音,像是砸在人的心上,把心脏砸的抽痛,夜兰忍不住把头蒙在被子里。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是她的师父杀了她,然后她就到这个地方来了吗?
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她的记忆到这里中断了呢?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呢?
想到她的师父最后一眼那个清冷的眼神,夜兰只觉肝肠寸断。她信赖、敬仰多年的师父,居然要杀了她?
眼泪无声落下,夜兰拥住被子,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昏昏沉沉地睡去,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耳边,暴雨如注的声音还没有停,夜兰拥着被子来到窗前,她的小院都快被雨水淹没了。
小院里长势极好的芭蕉树被雨打的零落,无力地倒在地上,任凭污水淹没它的身子。
夜兰忍不住担心,白墨初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雨下的这么大,他也没有办法再奔波了,真希望他没有出事。
还有夜桃,前些日子刚把她送到藩镇,藩镇虽在范河下游,距离范河却有些距离,也不知给她的信她有没有收到。
那晚上沈溪风来找夜兰商量屯粮的事之后,就给夜兰去了一封信,让她见信就赶快回来。
算算时日,最快的话她这会儿也是刚刚收到信,暴雨之下,她就是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只希望她在那里能够照顾好自己。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脚步,踩在水上发出低沉的声音。
她的院门出现了沈溪风和青书撑伞狼狈躲雨的身影。
她慌忙拉开门,在屋檐下就喊道:“爹,青书,下这么大的雨,你们不在屋子里好好呆着,跑过来做什么?”
两个人被暴雨击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小小的两把青竹伞根本抵挡不住倾盆暴雨的肆虐,无力地折了,雨水顺着两人的脸颊流进嘴巴,两人连回话都不能。
紧跑着躲进了屋檐下,两人浑身都湿透了。
夜兰眼中满是心疼,不免有些气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青书一边拧着衣摆的水,一边解释道:“二姐,不要怪爹,是他放心不下你,非要过来看看——”
夜兰气笑了:“爹,你是怕我的房子被雨砸露水了吗?我躲在屋子里,能有什么事啊?”
青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同样无奈道:“我说了,我过来看一看,爹不同意,非要亲自过来看一看才放心,我只好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沈溪风的袍子厚重了一些,光是拧出水就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听到青书的话,忍不住皱眉道:“我上回让你来喊兰兰吃饭,你倒好,让兰兰饿了一晚上。”
夜兰垂下头,掩住眼中笑意:这么久的事,沈溪风还记得呢?
青书忍不住辩解道:“爹,我哪知道厨房没有给二姐留饭啊?”
“好了好了,”见沈溪风还要说他,夜兰忍不住打了圆场,“快进来,换身干净衣服,穿着湿衣服,当心受了凉。”
沈溪风上上下下检查了夜兰一遍,见她还拥着个被子,有些紧张问道:“兰兰,你生病了吗?这么畏寒?”
夜兰反应过来,笑道:“爹,我没有畏寒,她把被子放下来,早上关心外面下的雨,想来就来到了窗户边,忘了把被子放下。”
沈溪风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我还是回去吧,这里没有我和青书的衣服,我们得回去换上衣服,反正衣服已经湿了,也不妨事了。”
说着,还不等夜兰反应,两人又撑着伞要走。
“等一下,”夜兰赶紧喊住了他们,走进屋子拿出了几包药来:“这是驱寒的,一会儿你们两个回去了,记得把药喝下。还有这些点心,是我之前备下的,你们也带回去。”
他们屋子里肯定没有药材,夜兰给他们拿了很多,备用着。
“好。”接过药材和点心抱在怀里,两人又冲进了雨里。
担心地看着两人,夜兰在想,雨一直不停,最后不要冲到柴房,若把柴火淋湿了,他们连生火做饭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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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一连下了十几天,方才停住,雨过天晴,百姓的心中却仍在下雨。
夜兰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洪水淹没了许多地方,灾民不断地涌入铁塔镇,借助地理位置的优越,铁塔镇周围的小片地方暂时安全,没有被洪水淹没。
然而空地有限,越来越多的人涌入铁塔镇,破庙、客栈、街道、甚至坟地都聚集满了人,流民越来越多,不时有争斗、斗殴事件发生,铁塔镇的治安堪忧。
铁塔镇的原生百姓们家家户户皆大门紧闭,不知何时传起来的流言,说是铁塔镇里的每家百姓家里皆藏了大量的粮食。
这个传言在流民里传开了之后,有大胆的人趁着半夜翻进百姓家里,肆意抢夺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