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人看着膀大腰圆,力气也不小,被她这么一推,夜兰一个没防备,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有看不下去的小姑娘跑过来搀扶起夜兰,怒瞪老妇人一眼,说道:“莲奶奶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动手推人?”
有受过沈家恩惠的人,也替夜兰打抱不平。
“我说莲婶子,你是老糊涂了吗?你一个老辈跟一个小辈动手?沈姑娘都说了,王老汉是病死的,你非揪着沈家医馆不放,居心何在?”
“就是!”有人附和道:“我吃了沈家好几年的药,怎么我都没事?就你有事?”
……
有人拨开重重的人群挤了进来,见到夜兰被人搀扶起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慌张地冲到夜兰面前,抓着她就上下打量:“兰兰,你怎么样?没事吧?兰兰?”
是沈溪风。
许是见到她许久不回家,特地出来找她。
夜兰安抚道:“没事没事。”她的身子不至于这么脆弱,被人一推就受伤。
只不过那老妇人猛地出手,她没有反应过来。
扶起她的小姑娘义愤填膺地出声道:“沈大夫,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莲奶奶刚才出手,把沈姑娘推到了,一屁股摔到地上,我看着可疼了。沈姑娘都摔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沈溪风听了,立刻怒火攻心,转过头来对着老妇人就斥责道:“我闺女哪里得罪你了?上来就动手,像什么话?简直是胡搅蛮缠,泼妇一个!”
这些话在沈溪风的词典里,已经算是恶毒的话了。
“正好,沈大夫来了。”那妇人充耳不闻,指了指地上的老人,说道:“我老汉吃了你家的药,死了,你说,该怎么办?”
夜兰在沈溪风耳边解释道:“这是大伯的病人,我看过了,大伯的开的药方没有问题,药材也没有问题,这老人是心绞痛病发身亡,许是受了什么刺激。与我们没有关系。”
这下子,沈溪风的腰板挺得更直,他沉声说道:“听清楚了吗?与我沈氏医馆没有半点干系,你若再这般不可理喻,我就报官了。”
老妇人一听报官,神色踌躇了几分。
“呦!我当是什么事呢?”一个悠哉悠哉地声音传来,人群中纷纷让开了一条路,一个人的身影漏了出来。
是公孙豹。
他挑着眉看着这场闹剧,语气里看似好言相劝,实则冷嘲热讽。
“我说沈大夫啊,你这是干什么?咱开医馆的遇到这种事都是私了,哪有动不动就报官的说法,小心官府把真相查出来,你们这医馆啊,就别想干下去喽!”
沈溪风脸色铁青,他也不是个傻的,一看到公孙豹出现在这里,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沈家的事,外人不要插手!”
“沈大夫误会了,”公孙豹笑得幸灾乐祸,“我可没有插手,只是路见不平,忍不住出来说句话而已。”
他替谁不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从他出现,老妇人脸上犹豫不决的表情消失了,她想吃了定心丸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公孙豹笑得如狐狸一般狡黠,他说道:“要我说啊,沈大夫,咱做这一行的,不要总把报官报官挂在嘴边,你上回刚说了,你看,这官不就找上门来了吗?这孰是孰非啊,县令老爷一看便知,他老人家啊,自会秉公决断。”
这话一出,老妇人的脸上立刻现出一抹冷笑,她决然说道:“报官就报官,谁怕谁!”
显然是接收到了公孙豹的暗示。
夜兰奇怪,公孙豹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老人怎么死的,仵作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一点证据都没有,他怎么一副成胸在竹的模样?
公孙豹悠然说道:“正巧,县令大人昨天刚回来,我就做个好人,替你们把这个官报了,等我片刻,衙门的人很快就过来。”
说罢,潇洒转身离去。
夜兰有些明白了,慕容长松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不知道,公孙豹对他这么了解,显然是在他身上做了功课,要么是攀上了亲戚,要么花钱贿赂。
不过,在夜兰心里,慕容长松可不像是那种贪官啊!
这么想着,沈溪风走到了夜兰面前,他关心地问道:“兰兰,你还好吗?公孙豹去报官了,一会衙门来人把我们带走,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若是不舒服,就别跟着去了。”
这是那天之后沈溪风正式对她说的一句话。
夜兰摇摇头,说道:“爹爹,我没事,放心,我看公孙豹这一次是有备而来,我也跟着去吧,省得他耍什么花招。”
沈溪风明白夜兰所想,他叹道:“那也好。”
没过多久,衙门来人了,侍卫把老汉的尸体搬着,带着几个人就回了衙门。
公堂之上,果然是慕容长松穿着一身威武的官府坐在判桌之后。
看见夜兰,慕容长松立刻投过来一个微笑。
公孙豹也在朝堂之上,自言是老妇人请的状室,为她辩护的。
这下子,他的心思赤、裸、裸地显露来众人面前,一点也不遮掩了,看起来,似乎对于这一次把沈家拉下马,胸有成竹。
展凌云站在慕容长松身边,附耳在慕容长松身上说了两句。慕容长松点点头,惊堂木一拍:“升堂!”
听公孙豹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慕容长松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他看向夜兰和沈溪风,问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夜兰又把自己的判断结果说了出来,告诉慕容长松,事情真相如何,只需要仵作验尸,一验便知。
公孙豹巧舌如簧,避开重点,硬是把脏水往沈氏医馆身上泼,其专业程度,让夜兰怀疑他其实真是一个状师。
“有理,有理。”看到慕容长松不断点头,公孙豹抛给了沈溪风和夜兰两人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沈溪风急了,说道:“大人明鉴啊,此事跟我沈家无关,还请大人查明真相。”
夜兰也觉得今天的慕容长松有些反常,找来仵作一验便知的事,为何听公孙豹废了半天的话,还深以为然的模样。
公孙豹一拱手,说道:“那么,就请大人决断吧,草民相信,大人定能明辨是非。”
“自然。”慕容长松沉思了片刻,招手让人喊来了仵作。
公孙豹有些傻眼,公孙家是医学世家,他也懂医术,岂能不知那老汉的死因。一见慕容长松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他刚想打断他,又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家,坐在前头的那个,可是县令大人。
只好忍住了,看看慕容长松下一步想干什么。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也许,慕容大人想走个过程,毕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那仵作,说不定他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
沈溪风和夜兰听见慕容长松总算要把仵作找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了慕容长松一眼,沈溪风又心中惴惴。
此刻,慕容长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片刻之后,一个矮胖的男人拎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过来,他先给慕容长松行礼,得到慕容长松的许可之后,方才蹲在老人身边忙活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个人紧紧地盯着仵作的动作,心中皆紧张万分。
……
不知过了多久,那仵作终于抬头,走到慕容长松案下,说道:“启禀大人,小人已经查清了那人的死因。”
“说来听听。”慕容长松示意道。
那仵作直接一句话:“那人患有心疾之症,看起来像是受了某种刺激,心疾发作,又久久得不到救治,这才病故。”
慕容长松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了一句:“跟他吃得药,有没有关系?”
仵作恭敬地答道:“回大人的话,没有任何关系。”
“好了,下去吧。”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慕容长松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这一回,不仅是夜兰和沈溪风,还有后头挤得满满的围观群众,心中皆松了一口气。
沈家的好有目共睹,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想让沈家出事。
公孙豹则震惊了,他看着慕容长松的脸,真想冲上去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尔反尔?收了他的银两还不办事?
众目睽睽之下,理智提醒他不能这么做。
他急急说道:“大人,大人,要不要再验一验,兴许那仵作看错了——”
“仵作看错了?”慕容长松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然,请你来当衙门的仵作?”
显然慕容长松生气了,公孙豹不敢惹他,赶紧赔笑:“不是不是,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
慕容长松见公孙豹不敢说什么,眼中闪过一抹轻蔑,不再看他,对着老妇人说道:“范莲花,听见仵作说的话了吗?你说清楚,你老汉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病发的时候,谁在身边?为什么没有救他?这些问题你老实回答,但凡有一点虚假,本官就让人打你板子,打到你说实话为止。”
听到慕容长松严厉的语气,范莲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