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曦察觉到了自己尴尬的反应，还好车里光线比较弱，不然被看见真的有些丢人。
她轻轻咳了一声，两条腿连忙从君御辰胳膊上移开，勾住脖子的手也老老实实收了回来，整个人往另一边移了半米多远紧靠着车门坐着，心里暗骂自己睡觉时不够警惕，连被抱都发现不了。
君御辰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会儿身上的人下去了，胳膊和腿也不麻了，他直接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闭着双眼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他觉得人送了自己甜点，自己也应该礼尚往来才对。
此时夜曦已经平复好心情，乍一听见这句疑问还没反应过来。
这货，是发现了她的身份，所以才关心她的么么……
“嗯？”
君御辰半天没听到回答，睁开一只眼朝夜曦看了过去。
“额，是被……被追杀了。”
夜曦望着车窗，心不在焉地回道。心里莫名觉得在他面前说出这种事情很丢人。
仇家多确实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果然，君御辰听到回答以后顿了顿，接着闭上那只睁开的眼，懒懒吐槽道：“仇家真多。”
夜曦回头看向君御辰，这人靠坐着车位，双手搭在脑后，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那张妖孽的面孔隐没在昏暗下，只能隐约看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
说实话，有时候她挺羡慕这货的，阔少爷一个，兄弟姐妹之间和睦亲切，父母长辈关心疼爱，自己又那么强，身边围绕的异性无数，整天睡睡觉，吃个饭，小日子过得轻松舒适，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反观她，夜正偏向夜娅，娥悦又死了，自己现在也算是无父无母了，除了朋友有那么几个，靠山有那么一两个，好像就真的没有什么了。
真的没有什么了……
没有什么了……
没什么了……
真的，没什么了吗？
脑海里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如潮水般汹涌地冲了进去，几乎要将夜曦的意识淹没，她痛苦地闭上双眼，捂着脑袋，无数个模糊扭曲的画面在脑海里一一窜过，又瞬间消失。耳边嗡嗡作响，风声雨声尖叫声，杂音愈来愈多，声音也越来越大，仿佛下一刻就要贯穿耳膜。心脏怦怦怦剧烈地跳动着，狠狠撞击着胸腔，疼得她呼吸一窒，整个人抱在一起蜷缩成一团。
[别睡过去，看看我小曦，听话，我在这里……]
[小曦，别睡过去，振作一点，睁开眼看看我好吗，我在这里了，睁开眼看看我啊……]
是谁在叫我？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看不清你的脸，听不清你的声音，给我的感觉却是那么熟悉？
你到底是谁？
“是谁……”
夜曦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到那模糊的轮廓，叠影重重，朦胧缥缈，她碰到的是空气，看不到那个人究竟是谁，只是那一刻觉得自己心如刀割。
“叶夕？”
君御辰听到声音，察觉到不对劲，一睁眼就看到夜曦缩在角落，无力地伸出一只手，整个人瑟瑟发抖。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痛苦的，流着泪的，弱小的，那么想让人保护的。
“别怕，我在。”
[别怕，我在。]
他抱住夜曦，将她脑袋轻轻按在怀里，眼泪很快打湿了衣服。
她愈发难受地挣扎想要逃脱，他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像是在哄孩子一样哄着她不哭不闹，司机看了心里复杂万千，加快速度开往君家。
一下车，君御辰家门也不进，抱着人直接飞进二楼窗户，将夜曦放在床上，手心贴着额头，精神系异能释放，安抚着她躁动的情绪，痛苦的意识。
渐渐地，耳边终于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司机端着水进来的时候，看见君御辰立在落地窗前，洁白的月光洒进来照在身上，背影仿佛镀上了一层银光，周身连衣角的褶皱都变得模糊圆润。
“少……”他刚要出声，就见君御辰一个眼神瞥了过来，示意他不要说话，司机立刻闭上嘴，将温水递给他。
君御辰抬了抬手示意他先下去，拿着水杯坐在了床边。想了想，将水杯放在柜子上，轻轻扶起她上半身，使她靠在自己怀里，杯子抵在唇边，一点一点灌了下去。
喝了一半就灌不下去了，君御辰把人重新放回去躺好，带上门。下楼看到司机还在客厅，吩咐道：“今天的事情不许多说。”
“是。”司机丝毫不会意外，只是，“少爷，您对她，究竟是……”
“我对她？”
搭在护栏上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比郑白那双手还要精美几分。
他抬头看到墙上的一幅壁画，那是一幅水彩画，勾勒出的是一个少女的背影，黑色的长发垂在帽子下，一身白色连衣裙纯白飘逸，前方，是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金黄的树叶落了满地。
“我对她……才是。”
半夜里，夜曦的睡眠又开始进入混乱。
梦里，一睁眼便是汹涌澎湃的海面，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沉入海中，动弹不得。
这是一片死寂的海，没有游鱼，没有海藻，没有海底岩石，有的，只是望不到边的深蓝和海水彻骨的冷。
她在海里沉了许久许久，外面仿佛过了无数个世纪，海水汹涌翻腾，一浪盖过一浪，淹没了岸边一家又一家的居民。
某一刻，她忽然看见有个人影掉了进来。
古香古色的白色衣衫，墨色的长发，银白色镀边的长靴。
那是一个男子。
这时候，她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动了，想也不想就游向那男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奋力地游进如丝绸般的墨色长发，手就要触碰到长衫时，却猛地被一个力道弹开，距离瞬间被拉远。
她在向上浮，他却在下沉，长发几乎将他整个人都遮住了，仍旧看不清轮廓，模糊朦胧，叠影重重，不真切，虚无缥缈。
一个蓝紫色的闪电自天空中落下，轰隆一声炸响，夜曦猛地坐起身，瞪大了双眼，许久回不了神。
一声声惊雷终于拉回了思绪，夜曦看了看房间，发现这不是她的宿舍，昨晚在车上脑仁疼痛的感觉犹存，只是记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
夜曦摸了摸额头，发现手心头上全是汗水，掀开被子，看到单薄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下床时打开衣柜，里面都是男人的衣服，如果猜的没错，这应该是君御辰的房间了。
她随便拿了件衣服去卫生间里冲了个澡，哗啦一声拉开移门，抬头第一眼看到窗边的身影，君御辰听到声音也刚好侧眸看了过来。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他抄着口袋，看着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