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节讲了一路的关于静昶和宸广将军的故事,南清在一边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讲,表情凝重,陷入沉思。
“师父,怎么了?”靖节微微扬起脑袋,并不懂南清的担忧。
“昶儿,是喜欢宸广将军的吧?”
“对啊,静昶说过,很喜欢宸广将军呢。怎么了师父?”
“没什么。”南清对着靖节微微笑了一下。或许这就是望莫仙门家族的命运呢,情与爱上,终究是爱而不得。宸广将军的父亲从前是南勉仙主收下最得力的干将,两人志趣相投,如亲兄弟一般亲密友好,关于宸广将军的身世,命运恐怕南清比宸广将军的母亲还要熟悉,正是因为知道宸广将军未来的命运,所以才担心静昶越陷越深,终将伤害的会是自己。
南清心里正郁闷着,转头一看,才发现身边的少年不见了,回头去往,发现靖节呆立在原地,脑袋撇向一边,聚精会神地看向路边,南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他又看到了路边那个卖糖葫芦和栗子糕的爷爷。
“等我,我去。”南清走过去拍了拍靖节的胳膊,靖节瞪着眼睛欢欣地对着南清点了点头。
望莫仙门几千年的历史,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什么事件开始,有了一个传统,就是极力看中美色。但是望莫仙门作为一个名门正派,对于美色的追求绝不是沉迷声色犬马,歌舞升平的那种污秽之地。而是说,这里的人,对于一切事物,都极力追求美,看中美的外在,也注重美的内在。望莫仙门或许是因为机缘巧合,每年招收的新的修仙子弟,皆是万里挑一的气质、相貌不凡,数万名的修仙子弟撑起了望莫仙门的脸面,抬眼望过去,这九大仙门世家中看了最叫人赏心悦目的非望莫仙门莫属。这样的看中美的风气传播在民间,就是大街上,人们若是见了美貌的公子或是姑娘,便可赠与瓜果鲜花,以示自己对于他美貌的青睐。这九州这样大,但是好像除了望莫仙门还没有什么别的仙门世家对美有着这样执迷不悟的追求,民间的帝王觉得这也算是个仙门特色,便由此设立了两个节日,一个是每年的三月十六,潘安节,一个是每年的十月十六,姽婳节,前者是对美貌男子的示好,后者是对美貌女子的示好。
南清和靖节两个人今日出门的状态都是高兴坏了,不管不顾了,毕竟双刃剑法的第一招最难学,且是对于靖节这样的修为并不怎么高的年轻小辈来说。两人出门的时候匆匆忙忙,都没来得及和青云师兄说一下。靖节平日出门的时候都是先要和青云师兄报备过,青云师兄嘱托一番,可是今日,靖节和南清两人不管不顾,什么都没准备就出来了。
靖节今日忘记戴斗篷。
今日三月十六。
“小公子!”靖节听见身后有女人的声音传来,大概是在叫自己,于是回头看了一下。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少年的一个匆匆回眸,惊艳了星云港还未全然醒来的春天,惊醒了那些还在冬日里沉睡的少女的芳心。靖节的身后,是聚成一群的疯狂的女人,挎着篮子,篮子里塞满了水果和鲜花,她们一边叫着,一边朝着自己跑过来,还一边举着自己手里的要赠与这位小公子的礼物。靖节从未在这一天的时候被青云师兄允许出门,也从未不带斗篷就敢如此坦荡大胆的在大街上行走,虽然听说过望莫仙门的这样一个传统,却从未真真切切地感受过,他吓呆在原地,还未来得及向师父求救,就撒开了腿,准备跑。
潘安节经常上演这样的情景,一个貌美的男人在路上惊慌失措地疯跑,一群疯了的狂热的女人在后面疯赶。
神仙随随便便用点仙术逃离是很简单的,可惜就是靖节已经完全忘记里自己是个半吊子神仙这回事,单纯的以为凭借着自己的两条腿就能跑过那群发了情的女人。南清拿着栗子糕和糖葫芦转身去寻自己的徒弟的时候,才赫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他这一转身不要紧,那些落在后面的女人眼看自己是追不上那位貌美的小公子了,想再寻一个目标的时候,就看见了南清,前者是活泼生动的美,后者是清冷孤傲的美——饿急了的狼群看到了肥美的鲜肉,南清还好在众人扑上来之前,已经反应过来,准备逃跑了,他死死地拽住手里的糖葫芦和栗子糕,撒腿就跑,边跑边想,今天是潘安节,许多年没回星云港了,这样重要的节日自己都敢忘,靖节今日出门没带斗篷,怕是已经被那些女人们瞧见了,给追上去了,南清越想越懊恼,恨不得在自己脑袋上砸两个包。
靖节拐进一条小巷,后面的女人被自己甩开了一些,但是还有一些不气馁,且腿脚灵活的,仍然气呼呼地追着自己。靖节觉得自己已经快没力气了,正绝望呢,忽然右侧的小巷子里有人伸出手,把自己拽了进去,然后忽然一张白色头纱从天而降,把自己的脑袋罩了个严严实实。
“你……”
“别出声。”靖节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师父来救他了,可是听这个声音,并不熟悉。
狂热的女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飞来飞去瞎转,找不到自己中意的那个小公子,十分懊恼地把自己的篮子一丢,鲜花瓜果撒了一地,叉着腰在原地骂骂咧咧了许久,最后还是捡起了地上的散落的东西,重新夸好篮子,准备去寻下一个可怜的貌美公子。
靖节看着他们走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身去谢那位好心的公子。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靖节十分乖巧地对着那人抬手作揖。
“不必,公子貌美,下次出门,万望带着斗篷。”
靖节点头应着,去掀自己的头纱,头纱松软,有十分大,那位公子看他掀的吃力,便上去搭了把手,头纱摘下来,靖节的那张脸完全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靖节也才看清那位公子的样子,一身红衣,带着红色的发带,脸上遮着面纱,只露着一双眼睛和眉毛在外面,眉目之间,是靖节说不上来的熟悉的感觉,公子配着一把剑,挂在左腰,看剑的光泽,是把难得的好剑。公子周身气场强大,可知是位修仙之人。
“公子,公子怎么了?”靖节看着那公子只是盯着自己看,眼睛慢慢红了,也不讲话,像极了那日第一次见到师父的场景。
“啊……还未问过公子的姓名。”
“靖节。”
“在下,墨麓。”墨麓说完去看那少年的反应,少年皱起眉头,看着自己的眼睛,像是在努力回想,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我可是在哪里见过公子?”
墨麓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感知到自己的身后有一个熟悉而强大的气场,他拔出虹燎,却并未脱鞘,只是简单的举起来,以做防御之用。
“南清仙人,是我。”墨麓转身的瞬间摘掉了自己的面纱,露出全然的一张绝美的脸。
“师父!”靖节回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师父也给自己戴上了面纱,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闪着凶恶的光。经历了潘安节被追赶的事情,果然是长了记性——若是有几分姿色,无论男女,上街的时候还是戴着面纱比较好。
“墨麓?你怎么在这里?”南清先是把靖节拽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才问起墨麓。
墨麓好像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支吾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回答,便干脆换了一个问题:“南清仙人问什么不告诉我,你是师父,我是朋友,他回来了,难道我不能知道吗?”墨麓本来是想说“我是挚友”的,但是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不明事理的靖节,想起林延生前自己对他的种种误解,还是不好意思这样开口。
“没有这层意思,其中的难处,我自然会与你讲。”南清对着墨麓使了个颜色,墨麓心领神会的点了一下头,只有一边的靖节,微微摇着脑袋,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知道这两位大人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
之前的林延,比南清只是矮了一点点,但是现在转世了,靖节年纪又小,还没完全长大呢,居然要比南清矮了一个脑袋,现在的靖节,就是一个身高和心智都没成熟的小孩子,大人们讲话他不但听不懂,还要仰着头听。
为了进一下地主之谊,南清带着墨麓回了仙府,一路上,三个大男人带着面纱,畏畏缩缩,像是做贼一样,不想让人瞧见他们的真样子。南清领着墨麓拜见了南勉仙主。靖节和青云师兄绘声绘色地说着自己今日在路上的遭遇,本想着是让青云开心,结果青云反倒是要去找南清仙人算账,靖节拦了好久才勉强拦下。
“为谁?”
“命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