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皱着眉瞪了他一眼,看来是不想说话了。
“我错了我错了,你快说吧。”玄然揪了一下南清的袖子。
“十七年前,我救过她一命。”南清眼中波澜不惊。
“哈?你救她?十七年前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儿,人家可是活了两百万年,九州为尊的子期仙人,用得着你来救?”
“她想寻死,被我拦下了。”
十七年前,冥王想攻打蓝血族,便要联合九州的力量,他在天宫设宴,邀请九大仙门世家的仙主和优秀子弟,一起商讨攻打子虚楼阁的事情,当时南清还未公开叛出望莫仙门,便跟着父亲一同来参宴,席间,趁着大家互相恭维敬酒的空,南清悄悄溜出来想透个气。初来乍到,对天宫的布局不甚熟悉,走走逛逛,竟然游荡了将离台,那是每五百年举行诛仙别的地方,无论是什么神仙,任你再厉害,从这跳下去那也是仙魄全损,记忆全无,沦落成一个凡人,且要在人间受尽苦楚,把人间的苦难尝个遍。南清从前听说过这个地方,知道这里对神仙来说很是晦气,于是掉头便走。
忽然,将离台上闪过一个人影,是一个看上去比自己略微小些的女娃娃,南清注意到她时,她已经站在诛仙台的边上准备往下跳了。
霎时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天宫一片乌云笼罩,飞来许多彩凤,再将离台的上空盘旋不停,发出“呜呜”的悲鸣,将离台四周围的玉柱突然出现裂纹,隐隐有爆鸣声,圻川仙门的丧门钟在远处远远作响,这小女孩跳个将离台,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阵仗。眼看女孩的半个身子已经坠了下去,南清心一横,一个仙术闪过去,拽住了那个女孩的手,碰触瞬间,南清也受了影响,浑身上下是触电般的痛感,好像旧疾发作,万虫噬骨,南清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算是把她救了上来。
跳离将离台的瞬间,女孩醒过来,眼神之中竟然没有半分感激,幽幽地闪着红色光,一字一顿:“多管闲事。混账。”
南清怔在那里,估计成千上万的脏话憋在心里不好骂出。
远处传来嘈杂,像是许多人讨论着,惊慌着,匆匆忙忙赶过来,女孩向远处望了一下,皱着眉头,对南清说:“你虽多管闲事,但总归是救我一命,我不会动你。今日我来这里的事,不许告诉别人。”说完,转身,一个仙术,便消失了。留下南清一个,愣在原地,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心情。
“清儿,怎么回事,你在这里做什么?”父亲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没什么,刚刚不小心差点从这里掉下去……哦……吓死我了……”南清头一次说谎,看来很有天分。
“啊呀啊呀,早就听说南清公子出生的时候,整个天界的彩凤都飞去庆祝,在大殿上空盘旋了整整七天,七角芒星悬挂东天,且天兆祥瑞,如何的尊贵命啊……今日公子失足坠下将离台,又有这样大的阵仗,九州同哀,这南清公子还真……”
“南勉仙主,好福气啊。”
“公子,受伤没有?回春仙门最厉害的药师便在这儿呢?”
“公子……”
南清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他们的注意力都转移了。
只有冥王一个人,低头不语。
“所以,为着这件事,她不会杀你。你怎么就如此肯定?”
“她虽荒唐一生,但毕竟九州为尊,重信守诺。她答应过,就不会反悔。”
“嗯……也是,九州之人对她如此尊敬,还是有除了修为封顶之外的其他理由的。”
南清点了一下头。
“等等,我不明白——子期仙人一生脱离凡人情丝,什么事情会让她去寻死呢?”
南清摇了摇头。
“欸?是不是为着她收养的两个男婴的事情?”
“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时间相隔太远,不对。”
然后对子期仙人为什么寻死的事情的讨论就这么不了了之。
“不是子期仙人……那就是说,现在有一个子期仙人想要栽赃嫁祸,又有一个会操控成千上万仙剑的高人要杀我们?”
“不是‘我们’,是我。”
“一个冲林延,一个冲你……你们师徒两人,啧啧啧,到底是个什么命?不过,到底为什么要杀你?你在青城云端隐居了这么多年,平时也懒得的罪人,怎么会有人对你下这么重的狠手?”
南清转过身对着窗外,沉默了良久,忽然转身对着玄然说到:“虽然想杀的人是我,但是最后真正的目标可能不是我。”
玄然一脸不太确定地说道:“那人虽然想杀你,但是他最后想让杀你这件事对林延产生影响?”
如果这件事情是子期仙人做的,那么杀掉南清的目的可能还是想要改变林延对自己的认知,或是栽赃嫁祸,让林延一生背负着恩将仇报,杀师灭祖的骂名,或是仅仅是想用他此生最亲近最珍爱的人的死来改变林延的心境,让他痛苦一生。可这件事并非子期仙人所为,那杀掉南清的目的便要另当别论,南清此前的三十多年,一半活在望莫仙门的星云港,一半隐居在青城云端,没得罪过什么人,也懒得牵扯别人的纠纷,再加上他的声望如此之高,实在是不可能招来一场仇杀,所以,杀掉南清的目的绝对不可能是让他死这么简单,或许那个想要他死的人,是想通过他的死,改变什么。
两人越说越头痛,玄然骂了句脏话,勾着南清的肩膀要他带自己出去逛逛,顺便透透气,南清脱开他的手臂,淡淡地回了句“不去”,便回到了屋里。玄然的手臂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有了徒弟忘了我……”然后把佩剑扛在肩上,便转身走了。
林延听见有人进来,急忙闭上眼睛,乖乖巧巧地躺好。
“醒了?”南清端着一杯茶。
“唔……”林延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师父的表情,知道自己装睡失败了,然后又睁开了另一只眼睛。
“什么时候醒的?”
林延不说话,对着师父眨了几下眼睛,委屈巴巴。
“都听到了?”
林延点点头。
“不许多想。”南清把茶递给他。
也不需要多想,关于林延的事情总会是这么的简单明了——他连累了师父,他是个丧门星,他给所有他珍爱的人带来了灾难。
南清摘下林延额上用来降温的手巾,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来,拧到半干。他刚想回身把手巾放在林延额上时,忽然胸口一紧,然后那种熟悉的痛感像电流一样迅速地传遍了全身,如万虫噬骨,疼痛难忍。
“师父!师父!旧疾又发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