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彪悍
夏青也没有开口说话,她看着城内匆匆走过的人群和紧闭的医馆,剩下的大多数人都是乞丐。
眼光灼灼地盯着他们,夏青相信,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马车和马走的太快,这些人一定会上前乞讨。
夏青自进了徐州之后就没有开过口,许中伸手拉住夏青有些紧张发汗的手,轻柔地用帕子擦去手心的汗道:“我一直在。”
夏青点头,然后道:“还不算情况太坏,看样子生病的人已经被集中起来了。”
许中看着四周也点了点头。
马车旁边也一路疾驰地沈长风也有些愣神,学武之人耳聪目明,五丈之内的声音都不会错过他的耳朵,但是他从来没听见过许中如此轻柔的声音,甚至有些轻哄的样子。
这让一直以来认为许中端肃刻板的沈长风心里有些幻灭,而且,他摸了摸鼻子想:看起来许大人还喜欢霸王花。
沈长风一家世代镇守徐州,不知道上过多少次战场,对于夏青眼睛里的光看得也比旁人清晰两分。
这可不是个娇弱的女子。
谁知道沈长风刚想完,就又把下巴惊掉了。
夏青想完事情就又开始罢头放在许中的胳膊上,她蹭了蹭道:“公公,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理所当然的被许中瞪了一眼,但还是摸了摸夏青的脸道:“不会的,你还有皇后娘娘交给你的任务呢,不要每日跟着我跑。”
夏青知道许中这是想让夏青闭门在家的意思,但是夏青哪里愿意,她眼珠子一转:“公公是不是嫌弃奴家了,怎么不要奴家跟着?不是说话生同穴死同寝吗?”
许中被几桩事冲的有些精疲力竭的脑子因为夏青的话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道:“随你。”
都进了城,还拦着夏青不让去看,许中拦得住吗?
况且,他也爱极了夏青这份仁心,这是很多人没有的,心怀天下的人不多,但是每一个都很可贵。
他知道夏青平日里表现的再无所谓,骨子里也都是善良的,因为她忠心地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能过得好。
刺史府离的很近,不然也不会在一刻钟之内便到了城门口迎接许中,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到了。
下了马车看见沈长风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两人停顿了一下,但是也不知道他这副表情到底作何,索性两人都没有管,以为是这个徐州刺史自己的问题。
沈长风:……哪里来的狗夫妻?给本官……
诶?好像还真没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许中进了门就道:“下官手奉陛下前来襄助刺史大人与郭大人,不知郭大人在何处?”
沈长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下人,下人立刻退后稍微离着远了一点,沈长风就在前面带路,朝临时给许中安排的院子走去:“呃……郭大人……出了点问题。”
夏青在旁边垂着眼睛道:“该不会是郭大人也染病了吧?”
沈长风看了一眼在旁边四处打量的夏青,又看了眼不出声的许中,心下对于夏青一个女人插手有些许不满,但是沈长风此人向来心胸开阔,别扭了一瞬开口道:“确如夫人所言。”
夏青冷笑一声,许中伸手拉着夏青的手捏了捏,并没有问具体是怎么回事,毕竟他初来乍到,是敌是友他还分不清楚。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许中一直没有怀疑过沈长风的动机,因为他当年来见过沈长风,他觉得沈长风不屑于做这种手段,可是城门口碰见的那一群染病的难民却让他有些怀疑,沈长风怎么会是一个城门都守不好的人。
许中先问了这个问题:“既然大人已经封城,怎么还会有人从城门口出逃?”
沈长风停住脚步,回过头,不怒自威,他的声音要比许中低沉许多,甚至带这些徐州风沙里的粗犷:“你怀疑本官?”
许中也抬头道:“下官从不怀疑世代忠良之辈,只是想知道缘由。”
沈长风看着许中良久,转过头脸色比许中更难看:“本官暂时也还不知道,从前从未有人禀告过此事,围起来地帐子中也只有尸体能出去。”
夏青看了看沈长风道:“大人不如问问守城的将士吧,这人从城门出了城,城门口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许中也附和道:“大人知道此事的危机情况。”
沈长风点头喊人进来道:“今日守城门的人都扣起来,让人去问问,今日出城的人是怎么回事?”
下人低头应下退后,许中才问道:“此刻城内是旱情严重些还是疫情严重些?”
沈长风的眉头也一直没说解开,眼底青黑明显,连面容都带着些蜡黄的倦色:“旱情。”
沈长风捏了捏眉心,有些叹气道:“其实城里时疫并不重,最开始是因为乞丐难民堆积在一起,还有饿死的尸体,才引发了疫情。”
夏青插嘴道:“那为何城内的医馆都关着门?”
沈长风眉头更紧,半天才道:“疫情的消息刚出来之时,城里的轰动很大,许多官商有钱人家都买了很多药回去备用,而真正得病的乞丐却没钱买药,病死发烂的尸体又开始传染疫情,这才是现在这一波疫情的来源,已经从乞丐涉及到了民众,医馆里的大夫也被握强拉着去帐子里坐诊,但是始终缺药。”
顿了片刻,似是有些羞愧道:“徐州民风彪悍,郭大人进城之时众人皆知,当时正赶上本官封城门,城内百姓惶恐,常日缺粮再加上时疫恐慌……”
说到这里似乎是有些说不下去,夏青看了一眼接口道:“所以他们把郭大人也感染了,觉得大官都感染了,肯定就要派人来诊治送药了,只是妾身很好奇,郭大人不住在刺史府也应该在驿站之内,怎么会轻易被这些民众感染?”
沈长风说起这件事确实有些心虚,他治下的百姓做出这种事情,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难逃罪责。
许中叹了一口气,当年来徐州之时他就发现了,徐州这些县令,甚至上到长史刺史都是拳头大的说了算,不管是什么出身背景的人来了这个地方都会变得彪悍,而且像徐州这种偏远又不像肃州一样是军事要塞的地方,很多官员都是本地的世族出身。
对于一个生活惯了的城镇,一群司空见惯的百姓,甚至这些百姓还有某些特性与他们相似,他们又怎么会觉得应该要教化他们呢?
恐怕他们的精神每日都是对着北地胡羌,这种地方倒也不是不好,甚至皇帝去年来的时候还表示很喜欢这个民风彪悍的地方,因为这是一个青壮都可以成兵的地方,干净、肃杀又血气方刚。
但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在面对最直接的恐慌之时,手段也是一如既往的粗暴。
沈长风看了眼叹气的许中,想了想接下来自己的后果,头也有些疼,他对于这些事情实在不擅长,现在将灾情控制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
沈长风时常头疼,为什么要让一个将军来治理民生,你看,现在一塌糊涂吧?
夏青虽然觉得郭大人一个钦差在刺史府染了病这件事很离谱,但是看了一眼沈长风也没多说什么。
现在看来,沈大人或许对于教化之责有些许疏漏,但是并不算一事无成。
于武,这么多年大家有目共睹;于文,凭刚才许中问的所有问题,沈长风都完全一清二楚,显见是个为民着想的人。
若只是旱情,沈长风做了这么多年官自然信手拈来,不过是碰上了罕见的疫情,有些慌乱罢了。
而且追根到底,这件事情也不算沈长风的疏忽,谁能要求一个乞丐日日收拾干净,这么多乞丐自己聚集在一起也是常事,他沈长风又能做什么?况且在疫情第一时间,沈长风就下令封城,只能怪天不时地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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